第90章 死而無憾

  「您就是這樣想的？」

  他怔怔地看著溫氏。

  溫氏的神情有些僵硬，「不然呢？」

  江雲楓不死心地追問道，「那妹妹呢？」

  「江念辭？」溫氏撇了撇嘴，「她是紀府主母，又和官家小姐交好，自然不需要咱們費心。」

  「娘！」

  江雲楓打斷了溫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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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憋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一個令他疑惑許久的問題。

  「妹妹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她……」溫氏遲疑了一下，小聲道，「當然是了。」

  似是覺得自己底氣不足，她又補了一句，「我生她的時候，你不是看著呢麼？」

  江念辭出生之時，江雲楓已經記事了。

  也正因如此，在江念辭問出同樣問題時，他才會不假思索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

  「娘，我真看不懂你。」

  江雲楓失望地搖了搖頭，不顧溫氏的反對，毅然決然地踏出了家門。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除了霍文羿，他還在隊伍里看見了兩個熟人。

  「陸小姐，霍小姐，你們……」

  「噓！」

  二人同時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悄悄搖了搖頭。

  江雲楓心覺不妥，可城門已經關上，他也無計可施，只能由著二人去了。

  ……

  與此同時。

  江念辭和硯書一路疾馳，片刻也不敢耽誤。

  路上，她們倒是也遇見了一些流民。

  索性流民根本追不上駿馬的速度，倒是也沒有出什麼亂子。

  就這樣，主僕二人不眠不休地跑死了兩匹馬，才終於在四日後趕到了江南首府。

  江南一向溫暖。

  路邊的積雪早就化了。

  經過半個月的休整，江南首府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吆喝聲，叫賣聲，連同討價還價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

  「竟是比京城還要繁華？」硯書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江念辭並沒有心情欣賞江南的好風景，急著將拜帖送進了府衙。

  府衙的人卻說知府不在。

  聽聞二人是從京城來的，倒也沒有隱瞞知府的行蹤，直接報了個酒樓的名字。

  天香樓里，歌舞昇平。

  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醉人的甜香。

  「夫、公子……」硯書悄悄拉了江念辭的袖子。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會進入青樓楚館。

  還是和自家夫人一起！

  江念辭見硯書忸怩，擔心露了破綻，便讓她在樓外等著，自己則孤身進了樓里。

  天香樓的媽媽迎了上來。

  「公子面生的很，是從外地來的？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不要姑娘。」江念辭直接了當，「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

  「江南知府！」

  「這……」

  媽媽沒敢接話。

  江念辭將拜帖遞了過去。

  媽媽接過帖子，思忖片刻，才道，「公子先坐，來人，給公子看茶！」

  說完，她便匆忙走了。

  一盞茶後，媽媽再次出現，領著江念辭去了二樓「天」字號的雅間。

  房間並不算大，卻布置得很有格調。

  除了跳舞的、彈琵琶的、唱小曲的姑娘外，紀少游和知府的身邊還各自坐了兩個斟酒的姑娘。

  江念辭大致掃了一眼，便在心中感嘆，都說江南出美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你是……」紀少游認出了她，「江離？」

  江念辭頷首，把長樂長公主的手令遞了過去。

  「你要見黎序之？」

  紀少游皺了皺眉。

  望著眼前這張和江念辭頗為相似的臉，他的心頭竟莫名升起一抹燥意。

  「不行。」他冷著臉拒絕了江念辭的要求。

  「黎序之一直和染了疫病的百姓們呆在一起。冒然放他出來，萬一傳染了別人可如何是好？」

  江念辭也不想傷及無辜，便道，「他出不來，那我進去總行了吧？」

  「這就更不行了。」

  紀少游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您是長樂長公主的人，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如何向長樂長公主交代？更何況，開城門後，若被患了病的百姓跑了出來，這罪責，你擔當得起麼？」

  「江公子，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紀少游勾唇一笑，熟稔地拍了拍江念辭的肩膀。

  江念辭揮開了他的手，猛地從腰間抽出佩劍。

  紀少游瞳孔驟縮。

  「你幹什麼？我、我可是朝廷命官！」

  身側，知府卻搶先一步跪了下來。

  「吾皇萬歲萬萬歲！」見紀少游一臉不解，知府又小聲解釋道，「這是太祖皇帝命人打造的尚方寶劍，全大周就這麼一把！見寶劍者如見聖上！」

  紀少游一臉驚詫。

  尚方寶劍？

  長樂長公主竟然把這麼寶貝的東西交給了一個小白臉？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

  「紀大人，你想什麼呢？」知府拉了拉紀少游的褲腿。

  紀少游如夢初醒，趕忙也跪了下去。

  「我說，我要見黎序之！」江念辭沉聲重複道。

  在尚方寶劍的面前，紀少游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當然了，江念辭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她也擔心疫病擴散，便沒有讓人打開城門，而是要了把雲梯，自己翻了過去。

  為了保證安全，她還特意戴了特製面紗，熏了幾遍艾草，這才敲開了黎序之的房門。

  「江姑娘？」

  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道耀眼的光。

  如同太陽穿過雲層，綻放出剎那間的絢爛。

  可也只是剎那……

  黎序之甚至連嘴角都來不及勾起，就急忙退回房中，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從裡頭傳了出來。

  江念辭面色慘白。

  「你染了病？」她拼命敲門，「黎序之，你快開門，開門讓我進去！」

  黎序之自然不肯。

  只從房門的縫隙中遞出一張紙來。

  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藥材的名字。

  「這是我查閱古方後擬下的方子，只可惜城中並沒有可用的藥材。」他低聲道，「江姑娘，你快些出城去吧。如果可以，還請你想辦法把藥材送進來，城中的百姓或許還有救。若是不成……也請你千萬珍重自身。」

  「那你呢？」江念辭忍不住反問。

  黎序之沒有開口。

  能在死前再見到她一面，他，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