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動手

  紀少游爬了起來，顫抖地接過嬤嬤遞來的板子。

  舒韻婉死死地盯著他瞧。

  紀少游眼睛一閉，咬咬牙，猛地甩下了第一個板子。

  有了第一下，接下去就順利得多了。

  

  一下、兩下、十下、五十下……

  到最後，還是嬤嬤出言提醒，「殿下，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舞陽公主這才心滿意足地喊了「停手」。

  紀少游鬆開板子，整個人一下脫了力，跌坐在了地上。

  全場鴉雀無聲。

  少頃，忽然有人小聲議論道，「奇怪！這姑娘怎麼如此面熟？倒像是在哪裡見過……」

  「不會你在怡紅院的哪個老相好吧？」

  有同僚笑著打趣。

  「別胡說！」那人一臉嚴肅，「你不覺得她很像已故的舒夫人麼？」

  「哪個舒夫人？你說的是……」

  「舒老賊的夫人？」

  「好端端的非提什麼舒家？呸！晦氣！」

  「若不是他裡通外國，我大周又怎會輸給衛國？先帝也不會……要我說，滿門抄斬都是便宜他們了！就該一刀刀地剮下他的肉來，再把頭顱吊在城門口以儆效尤！」

  陸習儒宴請的大多都是忠君愛國之士。

  他們或許會有政見不合的時候，卻無一例外地，對竊國賊深惡痛絕。

  周遭議論紛紛。

  舒韻婉終於支撐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婉……」

  紀少游張了張嘴，雙腳卻像是灌了鉛一般，半點兒也挪不動了。

  相濡以沫？

  情比金堅？

  江念辭只覺得像一場拙劣的笑話！

  最後，還是她主動扶起了舒韻婉。

  「讓各位大人見笑了。可她畢竟是我府中下人，是打是罰，還是等我們回去後再做定奪吧。」

  「這是自然。」陸習儒出言應和，「來人，先將這婢女送回紀府吧！」

  「多謝大人。」

  江念辭深深一拜。

  她站在那裡，端莊得體。

  臉上既無羞憤，也無妒色。

  倒讓很多賓客對她刮目相看。

  世人皆說探花夫人是個善用手段的狐媚女子。

  靠著一張美艷的臉蛋勾得探花郎神魂顛倒，不惜違背父母之命，甚至對抗皇命，也要娶她過門。

  今天之前，世家大族的夫人們甚至不恥談及此人。

  可如今看來，這位探花夫人卻並不像傳言中的那般不堪。

  至於探花郎……

  御史大夫們已經打好腹稿，要在朝堂好好參上一參了。

  陸府的宴席就這麼落下帷幕。

  走前，江念辭不忘向陸琳琅道歉。

  陸琳琅滿不在乎。

  「我本就不喜歡辦什麼宴席。與其和那些人虛與委蛇，還不如看戲來得快活！」

  說完，陸琳琅似覺不妥，又不好意思地牽住了江念辭的手。

  「江姐姐，我不是想看你的笑話。只是……」

  只是這齣大戲實在太過精彩。

  你方唱罷我登場。

  她迫不及待地想讓人改成話本了！

  江念辭嘴角抽了兩下。

  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比起陸琳琅的興奮，江雲楓則顯得無比沉重。

  他已經不想再問妹妹到底過得好不好了。

  顯然，那位探花郎並非良人。

  「真的還要回紀府麼？」江雲楓忍不住問道。

  他的俸祿雖不算多，養個妹妹卻也夠了。

  「不必擔心我。」江念辭淡然一笑，「倒是哥哥。你要當心許清如。」

  前世的這個時間，許清如尚未見過紀少游。

  兄長升官後，她就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兄長身上，惹出不少閒話，也險些斷了兄長的仕途前程。

  好在後來，許清如在機緣巧合下認識了紀少游，這才堪堪放過了兄長。

  「如表妹？」江雲楓不明所以。

  在他的印象里，許清如一直是個嬌弱的女子。

  嬌弱到風一吹就倒了似的。

  江雲楓自知自己力氣大，唯恐傷了人家，這些年一直躲得遠遠的，並沒有什麼交集。

  他不明白江念辭為什麼會如此說。

  但既然妹妹這麼說了，他照做就是。

  「等我修繕好府邸，再派人去江家接你。」

  江雲楓依依不捨地把江念辭送了出去。

  紀府馬車前。

  舞陽公主正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手裡的鞭子。

  江念辭挑眉上前。

  完全無視舞陽公主那吃人般的神色，在她耳邊低語。

  「公主金枝玉葉，自然是想喜歡誰就喜歡誰。奈何有些人天生就是餵不飽的狼，與其助他高飛，倒不如折了他的羽翼。公主以為如何？」

  說完，她便越過公主，徑直上了馬車。

  舞陽公主若有所思地盯著江念辭的背影。

  「看清楚了麼？」她轉而看向嬤嬤。

  嬤嬤點頭，「僅從走路姿勢，老奴並不能確定。但……但紀夫人她八成還是姑娘。」

  驗身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老人了。

  說是「八成」，便是十拿九穩了。

  紀少游和江念辭並未圓房，又何來情深義重？

  舞陽公主驟然攥緊鞭子。

  好啊！

  好你個紀少游！

  竟敢推個靶子出來欺騙本宮？

  ……

  馬車裡。

  紀少游偷偷瞄向江念辭，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便是。」

  「念辭……」紀少游吞吞吐吐，「舒先生畢竟是咱們請來的先生，總不好……」

  「夫君還想瞞我多久？」

  江念辭靜靜地看著他。

  紀少游摸了摸鼻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和舒先生！」

  江念辭加重了語氣。

  「我不是善妒的人，也一直將納妾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既和舒先生有情，為何不告知與我？我也好替你們操辦。」

  「我……」

  紀少游無力地張了張口。

  他怎捨得讓舒韻婉為妾？

  江念辭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夫君若早早地將舒先生納進府中，也不會出這許多笑話來！說不定還會有同僚羨慕夫君風流，可如今……」

  「如今怎樣？」紀少游忍不住追問。

  「如今若納了舒先生，豈非是在告訴滿朝文武、還有舞陽公主，是夫君你欺騙了他們？」

  江念辭幽幽嘆了口氣。

  「然夫君雖未承認和舒先生的關係，可我都看出來了，旁人又如何不知？明日，只怕參奏夫君的摺子就會擺在聖上面前了！眼下，夫君怕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啊！」

  紀少游沉默了。

  他忽然有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江念辭樂得清靜。

  她往邊上挪了挪，闔上眼睛，閉目養神。

  很快就到了紀府。

  下了馬車。

  紀少游仍一路跟著江念辭。

  江念辭不由停下腳步。

  「請個郎中替舒先生看看吧。不為別的，她肚子裡到底還有一個。」

  江念辭如此大度，倒讓紀少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江念辭的身影。

  忽而在想，若一開始認識的是她，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