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府中中饋

  好事？

  好事能輪到自己？

  江念辭心覺好笑，神情卻很恭順，跟著嚴嬤嬤一同去了正堂。

  許清如也在。

  此刻，正殷勤地替周氏捶背。

  見了江念辭，她才停下了手中動作。

  

  「姐姐怎麼才來？」

  「雖然你未出閣時就喜歡和武夫們混在一起。可如今不比從前，姐姐既然嫁了人，還是該收收心，儘早將從前的情誼斷了才對！」

  「哎呀！姐姐，你怎麼這麼看我？是不是如兒說錯話了？如兒錯了！如兒真的錯了！」

  江念辭不發一言。

  許清如像是受驚的小鹿，驚慌失措地踉蹌了一下。

  周氏趕緊將人護在了身後。

  「如兒說得不錯。」她不滿地睨了江念辭一眼，「既已成婚，就該有個婦人的樣子！別整日拋頭露面的，惹人笑話。也不知你娘究竟是如何教你的！」

  如兒？

  江念辭挑了挑眉。

  無論何時遇見，這兩人竟都這般投緣！

  「大娘，你先別怪姐姐。」許清如又勸道，「說不定姐姐是有什么正經事呢？就比如……有什麼嫁妝鋪子需要打理呢？」

  許清如說得漫不經心，可那烏溜亂轉的黑眼珠子卻還是泄露了她的心聲。

  江念辭心下瞭然。

  「我的那些嫁妝不都是妹妹挑剩下的麼？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犯不著花時間打理。」

  「不是還賠了一間鋪子麼？」許清如追問。

  「入不敷出，已經轉出去了。」江念辭淡淡道。

  「什麼？」

  許清如如遭雷劈。

  日進斗金的鋪子就這麼賣了？

  她有些信了，又不完全信，只能寄希望於周氏身上。

  周氏反應過來，立馬換上一張笑臉，親昵地把江念辭拉到了自己身邊。

  「你嫁進來也有段時日了。若不是你先前身子不好，我早該把管家權交給你了！嚴嬤嬤……」

  「在！」

  嚴嬤嬤捧著庫房鑰匙和紀府帳冊走上前來，朝著江念辭擠眉弄眼，想要討賞錢。

  這就是嚴嬤嬤說的好事？

  這好事給你要不要啊？

  江念辭譏誚一笑，隨手翻了兩頁帳冊。

  果然和前世一樣！

  「兒媳惶恐！」她退了兩步，「庫房鑰匙我不能拿！」

  「能拿能拿！快、快收下！」周氏催促。

  「母親莫要說了！夫君重孝，兒媳與夫君夫婦一體，自然也該事事以母親為尊！」

  江念辭以手指天，「兒媳若有半點兒從母親手中奪權的念頭，就讓兒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什麼呢？」

  紀少游應酬歸來，眼裡還帶著被同僚恭維後的春風得意，卻老遠就聽到什麼死不死的。

  真是晦氣！

  他不滿地沉了臉。

  江念辭恍若未覺，低聲解釋，「母親想讓我管家。」

  「萬萬不可！」紀少游脫口而出。

  府中中饋是他留給舒韻婉的。

  江念辭怎可染指？

  「怎就不可？沒什麼不可！」

  周氏冷哼一聲。

  別以為自己不知道他的那點兒小心思！

  「放眼滿京，哪家的管家權不是在主母手裡握著的？」

  「母親！」

  紀少游加重了語氣。

  周氏斂了眉，寸步不讓。

  眼看氣氛僵持了下來，江念辭不由笑出聲來。

  「夫君，你還沒看出來麼？母親這是在試探我們呢！」

  「什麼？」

  「那是個假帳冊。」江念辭好心解釋道，「除去田產地契，上頭就只有四間鋪子，可這四間鋪子卻是連年虧空。這怎麼可能是紀府的帳冊呢？」

  「怕是夫君待我太好，母親心中吃味，這才想了個試探我們的法子吧！母親，我說得對麼？」

  周氏心裡「咯噔」一聲。

  她不過看了一眼帳冊，就什麼都知曉了？

  江念辭又道，「好在我了解母親的為人。若是換了旁人，怕是要以為婆母想用新婦嫁妝填補府中虧空呢！」

  「母親怎會如此？」

  紀少游不以為然。

  江念辭就是一破落戶家的女兒，又極不受寵，能有多少嫁妝？

  婦道人家每天就琢磨著後宅一畝三分地的權利，真是無趣透了！

  他的婉兒就不會如此。

  「母親自然不會是那種算計兒媳嫁妝的小人！」江念辭十分認可地應了一句。

  周氏嘴唇翕動。

  她還能說什麼呢？

  江念辭又看向許清如，「表妹，時候不早了，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許清如沒動彈。

  抬著翦水般的眸子，楚楚可憐地望著紀少游，時不時還俏皮地眨上兩下。

  紀少游這才注意到了許清如。

  「如妹妹，你的眼睛怎麼了？要不要請個郎中看看？」

  許清如呆了呆，須臾，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臉，匆匆跑了。

  江念辭正好藉此機會告退。

  紀少游追了兩步，想起早起在舒韻婉房中看見的那支斷了齒的發梳，不由退回房裡。

  「娘，婉兒她沒有名分，不能領府中月錢，可兒子也不能虧待了她。她是以先生的名義入府的，自然不能少了束脩。不如……一個月二兩銀子如何？」

  「二兩？我哪來的銀子給那賤人？」

  周氏本就生氣，如今更是驚叫一聲，抄起帳冊砸向紀少游。

  「娘，婉兒是我心愛的女子，不是什麼……賤人！」

  紀少游躬身撿起地上的帳冊，一頁頁翻開，眼裡逐漸放出光亮。

  「娘，這假帳冊是從哪兒弄來的？帳目清清楚楚，足可以假亂真！」

  若是能找到這個作假大師，舒家的案子……或許就能平反了！

  我假你奶奶個腿！

  周氏氣不打一處來。

  她真恨不能立刻打開紀少游的腦子，看看裡面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她撫了撫胸口，待氣順了，才開口道，「這帳目，是真的！」

  「怎麼可能？」

  紀少游明顯不信。

  然周氏的神情不似作偽，他也逐漸遲疑了起來。

  「為何虧空至此？」他不解。

  周氏的眼皮顫了顫。

  為何虧空？

  當然是被她揮霍了！

  她避開紀少游的視線，心虛地清了清嗓子。

  「你父親走時的確留了些錢。可這些年，你讀書科考、娶妻生子，哪樣不花銀子？」

  紀少游將信將疑。

  他真花了這麼多？

  周氏癱在椅子上，雙手一擺，「反正，這束脩我拿不出來！你自己想辦法吧！」

  紀少游犯了難。

  他的俸祿將將夠他應酬，根本挪不出來。

  但他已經答應婉兒了啊！

  實在不行……

  紀少游咬了咬牙，再一次踏進了江念辭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