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個中緣由

  從申請卷宗上來看，李悍家的情況跟他說的基本一致。

  哥哥李悍今年五十二歲，弟弟李勇五十歲，先天性智力發育缺陷，但沒有殘疾證，也沒有醫療鑑定，但從證件照上來看，李勇有明顯的唐氏兒面容。

  李悍提供的拆遷補償協議副本上寫明，給弟弟李勇的拆遷補償標準是按照城區標準低價上浮五千元每畝給他補償，跟法律規定的最低限額也沒有相違背的地方。而且拆遷補償款已經打進了李勇的帳戶里，李勇現在也算小有存款，原則上是不符合法律援助申請要求的。

  在大致了解了案情之後，鍾明華如實將李悍的案子的看法為他陳述了一遍。

  「大叔，現在的情況是，法律援助您的弟弟因為經濟情況良好，不具備申請資格，另外按照協議上給付的金額來說，以訴訟要求更改賠償金額的勝訴可能性也不大，而且行政協議屬於一種行政行為，它的複議期限是六十日，訴訟期限是六個月，現在看已經超期了。」

  李悍難掩失落，「小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你不知道，我們家是真的需要錢，別人家都給了上百萬，我們家賠償的幾十萬，別說買院子，買樓房都勉強，我弟弟又那個樣子，買了樓房，我也沒法子再帶著他種地，更不放心他自己住，那錢只能是坐吃山空，眼看著也就夠我們倆生活幾年的，到時候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啊！」

  本書首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鍾明華沉默一會兒，「大叔，現在有些甜品店會僱傭唐氏兒工作，或許您可以帶著弟弟去試試，他總不能讓您照顧一輩子……」

  李悍長嘆一聲，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鍾明華的手，「小哥，你來我家看看吧，你看看就知道了，好不好？」

  鍾明華下意識的就想拒絕，可是看到了李悍那雙泛著血絲的眼睛，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鍾明華輕輕說，「好，那您留個地址，晚上去家裡看望您。」

  李悍留了個地址，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鍾明華一整個下午，也心不在焉地，總是能想到李悍那雙滿是老繭和褶皺的粗糙雙手和他漿洗得乾乾淨淨、磨出毛邊的衣角。

  下班之後，鍾明華去商店提了一箱牛奶，又買了一兜橘子，七拐八拐的去了棚戶區，原本以為會很難找，但是進了村沒多久，就在靠這邊的一個大院子看到了等在門口張望的李悍。

  「小哥，你來了啊！」李悍的眼裡滿是欣喜，大步上前，將鍾明華迎進去。

  「怎麼還拎著東西？別亂花錢，待會兒走的時候，我給你提上，快進來！小勇，來客人了！」

  鍾明華擺擺手，「不忙不忙，您客氣了，不是什麼貴的東西，您再客氣，我就當嫌棄我帶得少了啊。」

  李悍這才提過了奶箱子，扭捏著放在了窗台邊上。

  鍾明華打量著這個院子，房屋都是上個世紀的老式風格，院子兩邊有牲口棚，上頭鋪著稻草蓆子，很多貓狗在上頭趴著，還有一頭老牛，中間的一條路上原本應該鋪了石板，現在也所剩無幾，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

  李悍又大聲吆喝李勇出來，李勇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來了哥！」

  李勇一開口，滿院子的貓貓狗狗都跟著叫喚了起來，屋門一開，圓頭圓腦的李勇手裡抱著個雜毛狗，興奮地從房間裡跑出來，「哥，哥，大黃退燒了，他剛才吃東西啦！誒，小哥哥，你是誰呀？」

  見到鍾明華，李勇愣了一下，有些靦腆起來。

  鍾明華一打眼就知道，李勇的確是個唐氏兒，他的智慧會一直停留在很小的年紀，雖然兩鬢已經斑白，但靈魂依舊還是個小朋友。

  於是他友善地彎著腰，將手裡的橘子提起來晃了晃，像逗自己村裡的小朋友那麼招呼，「小勇對吧？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來找你玩兒，給你吃橘子好不好？」

  李勇眼睛迅速亮了起來，期期艾艾的看向李悍，「哥——」

  李悍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吃吧，說謝謝。」

  李勇開開地道了謝，「謝謝小哥哥！」說完小心翼翼地接過橘子，先給了鍾明華和李悍一人一個，自己才拿了一個，連蹦帶跳地往屋子裡跑。

  「大黃，大黃，你看！」

  李悍罵了一聲，「不許給大黃吃，他拉稀呢！」

  「哦，」李勇失望地答應了一聲，扭頭又喊，「花花，花花快來！」

  一隻全身花白斑點的小狗顛顛地鑽進了門裡頭。

  李悍有些不好意思，拿來一個小板凳給鍾明華，「不好意思啊，小哥，家裡頭就是這個情況，您坐個馬扎吧，屋子裡頭都是生病的老貓老狗，味道大得很，外頭會好一些。」

  鍾明華道了謝，坐了下來，「怎麼養了這麼多的小貓小狗？」

  李悍朝著屋裡頭努了努嘴，「小勇喜歡，我之前在工地上打工，他自己在家，就偷偷摸摸地撿外頭的流浪貓狗回來養，後來，別人家就知道我們家養這個，再生了崽子不喜歡的，就直接丟進我們家院子裡，小勇還當是個好事情，每天飯都捨不得吃，熬粥餵這些牲口，等我發現的時候，他東躲西藏的，已經在院子裡頭養了十幾隻了。」

  「都是條命，扔了也造孽，就養起來了，一來二去的，就養了這麼多……我要是還能打工，養這麼些牲口還能堅持，現在，工地也不要我了，一百幾十張嘴，一天要吃掉二三百塊的玉米面和南瓜，一個月那就是六七千塊錢，還有生病的，小勇也要救，有多少錢，也扛不住啊……我就想著，再努努力吧，多要一萬塊錢回來，小勇也能多高興兩個月……」

  李悍撓了撓頭皮，「現在這房子已經簽合同了，如果拆遷隊來拆房子，不管我們兄弟倆無家可歸，這些小東西也只能重新去流浪，各安天命了。唉！」

  「我原本想著，拿那三十五萬去鄉下買個院子，再租點地種，勉強也能維持，可是現在犄角旮旯的房子也喊價四五十萬才賣，是真的不夠哦。」

  鍾明華沉吟良久，才開口道，「大叔，你弟弟現在有存款，算不上是經濟有困難，但是你是沒有存款的，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