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往事隨風

  拿到了關鍵的證據，警方和冉曉晨的動作都加快了起來。

  警方開始不斷提訊幾個孩子，同時秘密的抓捕了劉挺的爸爸，這是警方破案的通用手段，通過不斷地提出相同的問題，對照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只要他哪一次回答得不對，就可以抓住矛盾點一舉攻破。

  因為靠著說謊編織出來的偽證必然存在邏輯上的缺點，無論如何也沒有真相更加經得起推敲，一般只要三輪詢問，口供就會出現嚴重的對不上的情況，到時候警方拋出心理戰術，很快就會有人堅持不住，先「撂了」。

  與此同時，鍾明華跟王梓豪原先的學校聯繫上了，獲取了王梓豪在青海上學期間的成績單和教師評語，還有勤工儉學的記錄和獎學金髮放記錄。等這些東西收集全了，案件也正式通過了審查起訴階段，被檢方提起公訴。

  這一樁上了埕口縣年度案件榜單的大型盜竊案件也就此浮上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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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集齊了蹲點、作案、銷贓、消弭影響清除證據的完整作案鏈條、熟練的作案分工、巨大涉案金額的規模犯罪團伙被公安機關重拳銷毀。就連鍾明華自己也沒想到，這件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背後，竟然牽扯出了過去十年來埕口縣周邊地區一百一十四件未破獲盜竊案。

  如果不是這幾個孩子模仿他們家裡在縣城進行犯罪，這一個遊蕩在城鄉結合部，專挑長期無人挪動的房子、車子下手盜竊的犯罪團伙可能還在逍遙法外。

  作為一個剛剛轉學過來、品學兼優、家境貧困的高中生，王梓豪沒有與那四家人自打十年前就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天然條件。

  再加上王梓豪的同學出具的證詞，證明王梓豪曾經遭遇過霸凌，是在脅迫下作案，並且沒有分得什麼實質性的贓款，社會危害性不高，悔罪情況良好，在開庭之後不久，冉曉晨就成功爭取到了對王梓豪附條件不起訴的判決書。

  王梓豪的考驗期是六個月，六個月內，他沒有再次發生不良行為，不起訴決定就會生效，他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也就不會留下案底。

  在開庭的宣判的時候，這個結果就已經告知給王梓豪了，他當時聽了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如釋重負般地放鬆了肩膀，偷偷地看了一眼他坐在旁聽席上的媽媽。

  作為一位傑出且縝密的專業律師，冉曉晨轉頭就趁熱提出了對那四家人的附帶民事賠償起訴狀，要求賠付王梓豪在校被霸凌造成的精神損失，以及被脅迫犯罪所導致的學業終止造成的精神損失和經濟損失，案件將會擇期宣判。

  趕在元旦之前，法院迅速結案。華小寶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一年，齊思林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緩刑兩年，劉挺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半年緩刑兩年，緩刑考驗期內，他們三個會被社區矯正所嚴格監管，一旦再犯，立刻結束緩刑，給予實刑處理，孫大有的家庭出具了精神障礙診斷證明，他被法庭認定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被法院責令監護人送去了精神醫院強制醫療。

  其他犯罪嫌疑人，另案處理。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鍾明華、冉曉晨和陪著王曼曼去了看守所，迎接被釋放的王梓豪。

  看守所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隙，王梓豪穿著夏裝，有些不自然的走了出來。

  王曼曼溫柔的朝著王梓豪展開手臂，「小豪，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王梓豪走了幾步，像是確認了什麼，大踏步的跑了起來，直直的衝進了王曼曼的懷裡，悶悶地叫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王曼曼點點頭，「好，小豪，回來就好，你爸爸……進去了，以後咱們娘倆剩下的，都是好日子，好不好？」

  王梓豪用力點頭，在王曼曼的懷裡蹭了蹭臉頰，不好意思的站直了身體。

  「我媽媽跟我說了，你們兩個幫了我好多，我都看到了，謝謝鍾叔叔，謝謝冉嬢嬢。」說著朝著二人鞠了一躬。

  冉曉晨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冷了吧？媽媽給你買了新衣服，嬢嬢買了新帽子，你去車裡頭換上吧，咱們吃飯去呀。」

  王梓豪乖巧的鑽進了車子裡，關上了車門。

  鍾明華低聲問王曼曼，「曼曼姐，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王曼曼搖了搖頭，「我也沒想好，可能離開這，也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做點小生意，把孩子看顧好……」

  冉曉晨接道，「再過幾個月，民事附帶賠償訴訟的判決書就會下來，我有把握要出來三萬左右的賠償，到時候你還可以考慮租個鋪子什麼的。」

  王曼曼苦笑，「不敢想咯，真的不敢想，我現在就像做夢一樣……有的時候想想，那段時間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小的時候年輕不懂事，總以為自己很能，什麼都可以，現在撞得頭破血流才知道，能平凡安靜的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鍾明華看著不遠處緩緩接近的車輛，輕聲說，「曼曼姐，如果有一個機會重來一次，你還會離開家嗎？」

  王曼曼垂頭，挽起一縷髮絲，「小明啊，盛年不再來，光陰不復返，過去的事情，再去想，就是折磨自己咯。」

  鍾明華指了指停在他們身邊的車子，「曼曼姐，我是說，如果給大家一個機會，重來一次，你會選擇放下怨恨，回歸家庭，還是堅持不回頭，繼續現在的生活？」

  車門打開，白髮蒼蒼的大舅和大舅媽攙扶著下了車，已經面露滄桑之色的大哥王修遠含著眼淚看著王曼曼。

  車門一開，王梓豪警惕的跳了下來，站在王曼曼身前。

  王修遠扯開嘴巴難看的笑了笑，小聲說，「曼曼啊……哥哥帶著爸爸媽媽，來接你們娘倆回家咯……」

  王梓豪眨了一下眼睛，回頭看了看王曼曼。

  王曼曼一低頭，兩滴眼淚就落了下來，「你們，你們啷個來了……是小明告訴你們的吧。」

  王友仁嘴皮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莊建設一把就將王曼曼扯了過去，用力扭了一把，「你個死妮子誒！跑的那麼遠去，你要想死媽媽呀？啊？」

  王梓豪身體一動，又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剛剛還強忍淚水的媽媽已經嗚咽著撲進了那個老人家的懷裡，哽咽著喊了一聲，「媽——女兒不孝，媽，你原諒我啊！」

  莊建設用力的拍著王曼曼的後背，哭得肝腸寸斷，嘴裡頭還痛罵著，「我的妮兒啊，你可真是狠心，你叫媽媽的心都碎了，我的麼兒……」

  「那是你的姥姥、姥爺，和你的親舅舅，你被抓的這段時間，他們三人背地裡奔走了很多地方，把家底都掏出來了，你的撫養權能奪回來，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舅舅願意做你的監護人。」鍾明華攬著王梓豪的肩膀，平靜地說著。

  王梓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著眼淚鞠了一躬。

  「姥姥、姥爺、舅舅，給你們添麻煩了。」

  王友仁別過頭去，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王修遠用力拍了拍王梓豪的肩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男子漢了，咱們爺們仨的職責，就是保護好那兩個女人，叫他們天天開心，出去罵街都有底氣，知道麼？」

  剛剛還哭出眼淚花的莊建設給逗笑了，「老大，你那是什麼屁話？老娘啥子時候罵過街？」

  王曼曼抹了抹眼角的眼淚，嗔怪道，「媽，我小的時候，每天你都要罵哭一兩個！」

  「啊，是噻？那是那些人做買賣不老實，活該挨罵！你這死丫頭，剛回來就跟你哥合起伙來氣我，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們兩個！」莊建設惱羞成怒，一手一個，拎起了兩個孩子的耳朵。

  「啊，媽媽，疼疼疼——」

  ……

  一家人把話說開了，這麼些年來憋在心裡頭的怨懟也早就隨風而去了，王修遠在村子裡買了塊地，說要自己蓋房子住，家裡頭就交給王曼曼照顧。老兩口也拿出棺材本，給王曼曼在鎮上買了一個樓房，娘倆的戶口暫時就落在那套房子上。

  其實王修遠在鎮子上教書，早就在鎮上買了房子，但為了叫王曼曼安心，父子三人還是用實際行動給了她絕對的保障。

  冉曉晨的民事附帶賠償款也到位了，一共三萬三千塊錢，冉曉晨一分沒留，都打給了王曼曼。

  新房過戶的時候，張志給鍾明華發來了老王家的新全家福。

  照片上，一家五口穿著簇新的唐裝，靠在一起，笑的很幸福。

  張志還告訴鍾明華，王梓豪的上學問題已經解決了，先在家學習兩個月，開了春，就去鎮一中念書。

  雖然距離鍾明華想的，還有些距離，但他覺得，這也是很好很好的結果了。

  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家人都在身邊，一家人幸福快樂更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