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拜碼頭」

  大姐見了鍾明華的樣子，更加興致勃勃，負責開會的副局長在上頭講，她就坐在鍾明華邊上小聲嘀咕。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對於從小到大都循規蹈矩的鐘明華來說，公然違反紀律依舊叫他窘迫不已，感覺周圍的人好像都在看著他，又不好意思一句不理，很快就被大姐扒了個底掉。

  「要的嘛，要不說緣分一線牽，你一進來，我看你就眼熟的很，原來是我們單位的新同事啊！」

  大姐一伸手，「我咧，叫翟秀蘭，秀氣的秀，蘭花的蘭，以後你叫我蘭姐就行。」

  鍾明華偷偷伸手，同大姐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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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他們前頭的溫曉曉回過頭，也握了握翟秀蘭，小聲說，「我是溫曉曉，翟姐好！」

  翟秀蘭沒有五十開外也得四十八九，溫曉曉的姐姐喊得臉不紅氣不喘，翟秀蘭頓時就開心了。

  「你好你好，小妹妹，你爸爸同我們主任打過電話了，辦公室都給你收拾出來了，等哈你看看缺撒子，直接喊我！」

  溫曉曉感激的點點頭，「那就謝謝翟姐，謝謝主任啦！」

  溫曉曉回過了頭去，翟秀蘭跟鍾明華豎了豎大拇指。

  「看到沒？區長爸爸和行長媽媽培養出來的，將來這小地方怕是攔不住哦！」

  「你小子，可是難咯！」

  說著又有點同情的樣子看了看鐘明華，鍾明華瞪大眼睛連連擺手。

  「我們真不是！」

  翟秀蘭撲哧一笑，上頭講話的副局長不樂意地頓了一下茶杯，翟秀蘭挑了挑眉毛，不說話了。

  鍾明華也總算從翟大姐的恐怖統治下解脫出來，認認真真地將這位劉副局長說的注意事項，工作紀律都記了下來。

  翟秀蘭見到，神色不以為然的樣子，不過也沒制止鍾明華。

  一場會議開了兩個鐘頭，三點半才算完。

  等到出來的時候，山邊上的陽光都偏西了。

  「去單位是嗎？翟姐你在前頭，我跟著。」

  溫曉曉伸了個懶腰，自顧自的走向自己的車子。

  翟秀蘭問鍾明華，「開車了沒？」

  鍾明華拎著兩個大袋子搖搖頭。

  翟秀蘭指了指角落裡一輛老款黑色桑塔納，「那坐我們單位的老夥計吧？你家不是埕口的嘛，怎麼帶這麼多東西哦？」

  鍾明華不大好意思的提著袋子，「我家是山區的，來回交通不方便，打算在城裡找個地方落腳，就把行李帶來了，這個是板栗，自家的，帶來給大家嘗嘗。」

  翟秀蘭眼睛一亮，「你老家安東鎮的？」

  鍾明華點點頭，「櫻桃坪的。」

  「你早說嘛，我老家是洋芋屋場的，近的很！現在啊，村子都黃咯，回都回不去咯！」翟秀蘭一把接過了鍾明華的袋子，親自打開後備箱，將袋子放了進去。

  鍾明華受寵若驚的坐在副駕駛，又探頭往後看了看。

  「看么子？」

  翟秀蘭一邊捏著生板栗咔嚓咔嚓的吃，一邊笑眯眯的問。

  鍾明華猶豫了一下，「不用等溫區長他們嗎？」

  翟秀蘭哈哈大笑，發動車子，「溫區長忙得很，能在這等他一個老劉念經，早就被司機接走了！你這娃兒心腸還怪好的。」

  鍾明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翟秀蘭熟練地駕車從市政府大院裡拐了出來，出了遠門向右一拐，拐到了大院的後門，又開了百十來米，就把車子停在了另一個大院子裡。

  鍾明華一臉疑惑的看著翟秀蘭。

  翟秀蘭鬆開安全帶，「看啥子誒？到地方了！」

  「這麼近！？」鍾明華難以置信的下車，果然，就在政府大樓的後邊，一條街之隔，就是縣司法局法律援助中心的四層小樓，兩棟樓前後局裡甚至不到一百米。

  翟秀蘭習以為常的解釋，「縣城嘛，就這麼大一點點兒，又要集中辦公，又要方便老百姓辦事，原本離得還遠，現在都聚在一起咯！」

  說著又拉過鍾明華給他指著司法局後頭兩條街地方，隱約可見的一片低層小區，「你要是想找房子，喏，看到沒，後頭兩條街，就是公租房小區，小地方嘛，就是這樣，錢沒多少，生活就巴適得很！」

  鍾明華張大嘴巴，看著兩百米不到的地方的那一片小區，呆呆的問，「我也能租到嗎？公租房的房租聽說好便宜吧。」

  翟秀蘭的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待會兒局裡見領導，孫主任問你的時候，你就如實說，包你能住上。」

  「房租嘛，應該是十一塊嘛十塊一平米，不大記得咯，五年前我是幫援助對象申請過一套，好像她今年都把房子買下來咯，總共才花了十二萬五，划算的很！」

  鍾明華喃喃道，「要是找一套三十平的，一個月就是三百三，加上物業水電，一個月就是……四千？我去，這還不夠在我在北京住兩個月的！」

  那邊的溫曉曉聞言，接到，「我媽給我租的那套房子，一個月光房租就八千七！大學四年，光住就花了四十多萬，心都在滴血好嘛！還好我畢業了，一年省下好多房租。」

  翟秀蘭誇張的附和，「四十萬都能在任河邊上買一套八十平的河景房了！啷個貴噻？」

  溫曉曉滿臉氣憤，「就是嘛，我媽還要叫我讀什麼交換生，兩年，六十多萬的學費，生活費還不算，誰要去國外遭那個罪，我才不去，我趕緊畢業跑回家！」

  翟秀蘭挽住了溫曉曉的手，「畢業好，畢業回來，家鄉不收費，還給開工資！」

  溫曉曉哈哈大笑起來，仨人就這麼笑呵呵地進了大樓。

  臨近四點鐘，大樓裡頭空空蕩蕩，一樓的接待大廳里冷氣開的叫人頭皮發麻，只有一個男的低頭在看手機，翟秀蘭也沒給介紹，帶著兩個人直接到了二樓最裡邊的主任室，規規矩矩的敲了敲門。

  「進來。」

  門裡傳來中年男人沙啞低沉的聲音。

  聽起來就很嚴肅的樣子。

  鍾明華下意識地吸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反而溫曉曉一直笑嘻嘻的，門打開以後，還好奇歪頭朝裡面看了看。

  辦公室里布置的十分簡單，除了一個透明文件櫃，只有傳說中的『紅木四件套』，一桌一椅，一對沙發。

  一個看起來五十開外的中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後，正在簽文件。

  邊上已經摞起來高高的一疊，另一邊還有矮矮的一疊沒簽完。

  他低著頭，頭頂髮絲稀疏，帶著黑框眼鏡，身穿亞麻襯衫，中等身材，放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樣子，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形象，應當就是傳說中的頂頭上司，孫主任了。

  「先做，我把工作補一補。這幾天的會議太多咯，晚上又要去堤壩上防洪……」

  孫主任抬頭隨口招呼了一句，就又低下了頭。

  翟秀華這回沒造次，三人就悄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翟秀蘭坐著，鍾明華本來也想跟著坐，見溫曉曉沒動，想了想，也站在了沙發邊上，倆人站在了一併排。

  半個鐘頭過去，孫主任總算簽完了文件。

  抽空喝了口水，孫主任一抬頭，才發現幾個人，「啊呀？翟科長回來了？我這一看文件就昏頭了，等很久了吧？」

  在外頭一直各種囂張的翟秀蘭規規矩矩地並著腳，手放在膝蓋上，微笑道，「哪裡，主任這也是為了咱們中心好，才加班加點的辛苦，同志們心裡都知道的。我們下班了還能回家，主任下班了還要繼續加班，等的這一小會兒，我好跟主任好好學習學習這種奉獻精神啊！」

  孫主任受用不已，低頭喝了口茶，「你們兩個就是新來的同志？老劉又跟你們念經了吧。」

  鍾明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溫曉曉已經先一步開口，「可不是嘛，主任，那個副局長，一直說啊說，本來我跟明華還想著早點來單位適應工作，這下來了都快下班了！」

  孫主任非常隱蔽地笑了笑，「工作不忙，這幾天中心的工作剛剛告一段落，基層沒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可以有充裕時間適應，對了，小翟啊，他們兩個都分哪個崗去啊？」

  翟秀蘭立刻道，「這不是等著您金口玉言給分配嘛，我哪有那個識人善用的本事啊！」

  孫主任不贊同的道，「少給我戴高帽，你們吶，是怕得罪人吧！」

  翟秀蘭低頭一笑，「還是您老火眼金睛，我這兩招都給我看透了！」

  孫主任就不追究了，指頭敲了敲桌面，「現在是哪個屋缺人？」

  鍾明華不敢吭聲了，雖然招考的時候明確寫的是業務科室工作人員，但是他也清楚，來了之後，還是聽從安排的好。

  翟秀蘭指了指走廊，「辦公室的大王姐說要個人，她過幾天就要退休了，另外大廳的小許頭兩個月考回老家去了，大廳現在只有劉宇光一個人盯著，再加一個我，不過您也知道，財務那邊三天兩頭的調整基數，我總得跑外，大廳也不大顧得上。」

  孫主任「唔」了一聲，又瞧了瞧鍾明華二人，「你們兩個有沒有想法？」

  鍾明華想說自己想去接待大廳，不過溫曉曉拽了他一下，他就沒開口，搖了搖頭。

  溫曉曉簡單的說，「我跟鍾哥就聽從組織分配吧，做什麼工作都是為國家做貢獻出一份力嘛！」

  孫主任笑了笑，「小丫頭伶牙俐齒的，那你就去辦公室，跟你王姐好好學習辦公室工作，小鍾是吧？你就去大廳，跟小劉學學法律援助接待工作，半個月為限，能不能上手？」

  溫曉曉乾脆道，「放心吧主任！」

  鍾明華樂了，大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把孫主任嚇了一跳，「這個小伙子，看著安安靜靜的，沒想到還是個一鳴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