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星星變奏曲

  「鹿寶要不要去練習一下，到時候上台了手不會生。」蘇檀香彎下腰詢問小鹿寶。

  她看見這麼多小朋友都在複習曲子，一個個都彈得還不錯的樣子，有些擔憂小鹿寶的心態被影響。

  那些都是學了好幾年的小朋友，甚至還有一些已經考級了。像小鹿寶這樣只會彈簡單的小星星的孩子占少數。

  不過看小鹿寶清澈平靜的眼神，她應該是沒有受到影響。

  「好。」

  小鹿寶眼尖，看見一個小朋友從琴凳上下來，她連忙跑過去坐在上面，一雙白嫩的小手放在琴鍵上，調整好坐姿，自信地開始演奏《小星星》。

  旁邊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聽她彈完後，坐在小鹿寶剛才坐過的琴凳上開始了演奏，令大家驚訝的是，他彈奏的居然也是小星星？

  只不過個別音符好像不太一樣。

  

  「fafamimireredo……」

  在大家都以為他彈奏完畢的時候，他一抬手腕，指尖在鋼琴上飛快地跑動起來，顆顆分明的音符傾瀉而出，手指快到所有人看不清他的動作。

  「這……」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小星星》還能這麼彈的嗎？

  還在哄孩子的家長紛紛側目，正在打掃衛生的清潔工阿姨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所有人不約而同的不出聲，靜靜聽著男孩演奏。

  曲子忽而急促。忽而輕緩，有時像前進的軍隊，也有時像山澗的溪水。

  男孩觸鍵非常清晰，每一個音都清脆響亮，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

  一曲終了，沉寂好幾秒後整個大廳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陽光灑在公孫景烏黑的短髮上，顯得他的腦袋毛茸茸的。

  他聳拉著單眼皮，一張稚氣的臉上卻不見一絲一毫的開心，仿佛現在眾星捧月的不是他一樣。

  她媽媽走到他身邊，特別驕傲地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兒子真棒！」

  她似乎很享受眾人對自己兒子的誇讚和吹捧，一雙眼睛眯起來，嘴角還在用力地往下壓，以掩飾自己的喜悅。

  公孫景麻木地抬頭望向自己的媽媽。

  他媽媽是一名小學老師，戴著紅框眼睛，一身得體的西裝，正不亦樂乎地應付著奉承她的人。

  「你家孩子看起來才十歲左右吧？居然會彈這麼難的曲子？」

  「哪裡哪裡，比他厲害的天才可多了去了。」

  他看著媽媽故作謙虛卻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心裡感到一陣悲涼。

  媽媽這麼高興，都是折磨他換來的。

  他睫毛顫了顫，落寞地起身：「媽，我去更衣了。」

  「好的好的，快去快回！」媽媽不以為意，招了招手示意他快去，轉頭繼續跟那些家長們討論她的培養心得。

  表演馬上要開始了，公孫景快步走向更衣室。

  卻不曾想，他心事重重，沒注意腳下，好像把什麼東西絆倒了。

  「哎呦！」

  他低頭一看，這不是剛才在他之前彈鋼琴的小女孩嗎？

  他連忙把她扶起來，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緊吧？」

  在觸碰到小鹿寶的那一瞬間，公孫景發現這小豆丁出乎意料的軟，小小一隻，胳膊軟綿綿的，就像一隻棉花糖。

  小棉花糖嗔怒道：「下次走路小心點！」

  公孫景看出來了，小棉花糖並沒有真的生氣，但是他剛剛先是跟她彈了同一首曲子，然後又把人家絆倒了，心裡十分愧疚。

  小棉花糖彈奏的是《小星星》，他彈奏的是《小星星變奏曲》，《小星星》是後人根據《小星星變奏曲》改編的，所以可以說他們彈的是同一首曲子。

  他沒想炫技，可是由於他要表演的曲子正好是這首，媽媽剛才也在身邊，他不得不彈。

  「對不起啊小妹妹，我剛才不應該緊跟著你彈同一首曲子的。」

  他滿眼歉意地看向小鹿寶的眼睛。

  小鹿寶有些不解：「沒什麼的呀，哥哥你彈得真好！」

  他仿佛被小鹿寶炙熱又崇拜的目光燙到了，眼神迅速挪開，看向別處，清了清嗓子道：「咳，沒什麼的。」

  他壓根就不喜歡彈鋼琴，可是媽媽覺得彈鋼琴的人優雅，就一直逼著他學。

  還不停pua他：「我這麼辛苦都是為了誰啊？你還不領情？」

  「你知不知道這台鋼琴花了我多少錢？知不知道一堂課要多少學費？」

  他一開始還會頂嘴，可是只要他一有反抗的跡象，就會被媽媽拿著細細的竹鞭抽，而且專挑被衣服遮住看不到的地方。

  周一到周五，一放學他就得練琴，每天至少得練三個小時，而周末至少得練十個小時。

  所以他最討厭放假，一放假就得每天面對那個惡魔媽媽。

  他每天都很累，全年無休，而這一切只是為了滿足媽媽的虛榮心。

  每當有什麼表演、比賽，媽媽都會自作主張地為他報名，他在台上彈琴的時候就是媽媽的高光時刻。

  她最愛跟那些琴童的家長們分享她的教育心得了。

  她的理念就是：「沒有雞不出來的娃，只有不努力的家長。」

  每當她洋洋得意地說出這句話時，公孫景都低著頭攥緊衣角，眼裡全是憤恨。

  這句話就相當於把他這麼長時間的汗水和努力全都歸功於她自己了。

  她怎麼能這樣……

  好在媽媽在學校里不帶他們班，要不然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見到這個女魔頭，他估計得被逼瘋。

  他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上學了，只要離開媽媽，連空氣都是香的。

  小鹿寶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小哥哥，你能不能帶我去更衣室？我第一次來，不知道在哪裡。」

  一旁的大哥時南蕭也期盼地看著他。

  他已經帶著小鹿寶找過一遍了，正打算問問別人。

  「就在前面左拐，我帶你們去吧，正好我也要更衣。」

  演出嘛，就是得穿得正式點，所以參加表演的小朋友們在上台前都要穿上漂亮的裙子或者正式的禮服之類的。

  在公孫景的帶領下，小鹿寶和時南蕭終於來到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已經有很多小朋友了，大家都在忙著換衣服、化妝。

  時家約的化妝師已經坐在裡面等他們了，一看見小鹿寶和時南蕭，就一路小跑迎上去：

  「你們終於來了，走，咱們去化妝。」

  說著，牽起小鹿寶的手，帶她到化妝室里坐下。

  可她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一道尖銳的童聲：

  「明明是我先來的，憑什麼你先化妝？」

  小鹿寶看過去，一個眼睛小小、嘴巴大大的小朋友正兇巴巴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