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師父,跟我走吧

2024-10-04 00:05:26 作者: 蜜汁小排

  日頭高照,街面上被布置得熱鬧、喜慶,日影下都是飄飄的彩旗在隨風擺動。

  滿城空巷,大家都跑去看太子妃的冊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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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子裡沒什麼客人。

  沈確坐在圈椅里,一邊慢慢飲茶,一邊翻看新款式的樣冊,身旁站著的便是掌柜,二人不時交流。

  她一隻手握著硃筆,不時圈圈畫畫,臉上淡然素淨,眼神專注篤定。

  坐在他對面的木塔姆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落到店鋪外的日影上,花樹繁茂,旌旗招展,遠處樂聲陣陣,無不彰顯著那至高無上的榮譽和普天同慶的喜悅。

  李鸞嵩訂婚,按道理講,他應該高興才對,從此再沒了情敵。

  可是,他並不高興,反而很擔心。

  從一早跟著沈確出門就擔心她會難過,怕她觸景生情。本想勸著她今日留在府中,他陪她下棋,請她授課,可是沈確執意要出門。

  一路而來她顯得很平靜,平靜地上車,平靜地看著窗外的街景,平靜地到鋪子上按部就班地做著每一件事,有條不紊,無波無瀾。

  可他仍舊擔心,擔心這平靜之下波濤暗涌,怕她一個受不住會難受、哭泣、暈倒。

  「就這些吧,價格再談下來兩成。」沈確合上樣冊,交給掌柜,「如果對方不同意,那便給他幾日時間考慮,這個價格,除了沈記再無人開得出來了,你心裡要有底氣。」

  掌柜的應是,轉身退下。

  「阿木,你覺得呢。」沈確端起茶盞問木塔姆,「東西倒是極好的。」

  她看上去心情不錯。

  對面沒有回應,沈確抬眸看去,木塔姆正看著外頭的日影發呆。

  「阿木。」她又喚他,木塔姆這才回過神,隨即露出一如既往的笑顏:

  「師父叫我。」

  沈確搖搖頭,問:「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昨晚沒休息好嗎。」

  木塔姆看著她的神情,當真是看不出任何異常。

  她迎著光坐著,雙目如秋水,波光瀲灩,雖未施脂粉卻粉頰雪腮,白裡透紅的,氣色極好。

  「沒有。」木塔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師父,我,擔心你會難過。」

  沈確笑著起身,並未回答他:「走,晌午了,咱們去吃麵。」

  那是街角的一家夫妻小店,老闆是巴蜀人士,做得一手好面,沈確總愛來吃上一碗。

  「師父。」木塔姆安頓她坐下,又遞上筷箸,「看師父如常,我便放心了。」

  「謝謝你。」沈確笑笑,往嘴裡扒了一大口面,道:「你看,我胃口好得很。」

  木塔姆也笑了,也往嘴裡扒了一大口面:

  「我聽說儀式很盛大,估計這會應該是冊封禮了吧。」

  「你沒去觀禮,合適嗎?」沈確問他,「這種儀式不常能看到的。」

  木塔姆搖搖頭,狗腿道:「我想陪著師父。」

  沈確失笑,繼續吃麵。

  木塔姆看她情緒不錯,想了想,乘勝追擊道:「師父,你果真放下了嗎?」

  沈確垂眸吃麵,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什麼叫放下,若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假的,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木塔姆琢磨著這句話,似懂非懂。

  「師父,我其實……」

  「阿木。」

  沈確抬起頭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不能。」

  「為什麼?我比李鸞嵩差在哪裡?」木塔姆有些著急。

  沈確搖頭,「不要跟任何人比,你就是你,你有你的優點和長處。」

  「那究竟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重蹈覆轍。」

  「可是我不是李鸞嵩。」木塔姆道,「我不會強迫你,我更不會那樣霸道。師父,一直以來我都十分欣賞你,敬佩你,我覺得你是個不一樣的女子。」

  「阿木。」沈確笑了,「或許你並不了解我,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一個平凡的老百姓。對我來講,選擇你和選擇李鸞嵩並沒有什麼分別,你們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族王子,我和他之間的溝壑,在你我之間也一樣存在,我不想重蹈覆轍。」

  「我知道你有畏懼,我會慢慢等,等你改變想法。」木塔姆十分固執,「只求你看看我,給我一個機會。」

  「師父。」他的口氣近乎哀求,「你真的要離開這裡嗎,那不如考慮去索托國,跟我走吧。原本我們就打算去的不是嗎,只不過現在提前了一些而已,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那乾脆就早點去,早點收穫。」

  他的提議讓沈確一愣,卻也一時想不到反駁的理由,便只能道:「我回去同阿爹商量一下,至於其他……」

  「其他的先不談,咱們先干正事。」木塔姆很高興。

  沈確如釋重負。

  他很聰明,懂得迂迴,懂得曲線救國,只要沈確能答應跟他回去,那他就一定有辦法讓他留在索托國,成為他的王妃。

  這時,鋪子外頭漸漸人多了起來,大家好似看了儀式回來了,相互交流著,隻言片語落入耳中,沈確拼湊起一場完整的冊封禮。

  儀式潦草收場,太子殿下定親失敗,因為楊逍和楊芷父女的惡劣行徑被公之於眾,楊芷成了眾矢之的。

  「真是沒想到,那麼高貴的郡主竟能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真是心思歹毒。」

  「簡直不敢想,若是她成了太子妃,這以後大鄴會成什麼樣。」

  「這人不是也自戕了嗎,留點口德吧。」

  ……

  又是一個陷入愛情裡頭迷失自己的女子,聽說楊芷從小就傾慕李鸞嵩……沈確有些失神,可是聽到楊芷撞向抱柱的時候也是十分震驚。

  李鸞嵩到底還是用這種方式要了她的命嗎?

  大家都說當場血流成河……

  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澀,面也不吃了,匆匆蹬車離去。

  佯裝疲累,在房間裡躺了一個下午卻終究是沒合眼。腦子裡總是浮現那慘烈的場景,心裡頭就突突地跳個不停。

  直到沈福過來看她,沈確這才起身。

  「聽阿木說你不舒服。」沈福坐在床邊,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額。

  「我沒事。」沈確道,「可能是被嚇到了。」

  「因為楊芷嗎?」沈福問。

  沈確點頭,兩隻手摳著被角,也不說話。

  「你從小就聽不得這種事情,誰家的小雞小鴨病死了你都要難受半天,更何況……」沈福緩了緩道,「這世上終究有我們無法左右的事情,看開些。」

  沈確點頭,「我知道的,這些事都與我不相干。」

  「阿爹。」她抬頭,「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都養胖了。」沈福笑道,「怎麼,你急著想走了,手裡的事情準備妥當了?」

  「是,都準備好了,阿爹,木塔姆跟我說,我們可以去索托國,阿爹覺得怎麼樣?」

  她看著阿爹,其實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傾向。

  「阿爹覺得極好。」沈福說,「只是,阿爹不想去了。阿爹老了,想去遊山玩水,鋪子的事情,生意的事情你自己決定吧,阿爹想去找老朋友敘敘舊。」

  「那……」沈確猶豫。

  「你去吧,你不是一直都有抱負想將沈家的生意做到更遠的地方嗎,還想多開闊視野,那便去吧。」

  *

  入夜,月光灑下,窗前一片輝煌的燭火。

  楊芷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窗前一個高大的身影負手而立。

  「阿爹,我阿爹呢。」

  「你醒了。」李鸞嵩轉過身,踱步到她床邊,「他在大牢里。」

  楊芷慘白的臉上當即落下兩道淚痕,她掀開被子跪在他面前:

  「殿下,一切都是臣女的主意,還請殿下放過我阿爹阿娘。」

  李鸞嵩後退幾步,坐到圈椅里,聲音冷肅:「他犯下的罪遠不止你知道的那些,這些年他不在朝堂卻勾結朝臣,屢屢向朝廷向陛下發難,罪不可赦。」

  「那……」楊芷看著他,「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

  「不可以。」

  李鸞嵩看著她,「就算是他自己死了,也要被鞭屍。」

  楊芷愕然,再受不住,失聲痛哭,「早知如此我就撞死算了,還要眼睜睜看著年邁的爹娘受這種苦楚,我……」

  「本宮不會讓你死的。」李鸞嵩道:「因為有人不想我這樣殘忍地對待你。」

  「所以是殿下救了我?」

  「是。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再無別的話,起身離去,空蕩蕩的宮殿只留下侍衛和兩名宮女看著楊芷,等待著屬於她的命運。

  慈寧宮。

  皇后娘娘看著跪在面前的兒子,嘆了口氣道:

  「你的事情我們本不願意干涉,今日的局面實在不妥。嵩兒,你最近做事情太過急躁而且一意孤行,如果今日楊芷當場出了事你有沒有想過,沈確的日子就會好過嗎。」

  李鸞嵩垂頭不語,其實今天楊芷撞向抱柱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反省到了自己的錯誤,縱然楊逍楊芷父女兩個實在可惡,可是當眾給的這一巴掌實在太猛烈了,比死都讓她難受。

  當晚,李鸞嵩回到書房收到了沈福的書信,這才想起來今日似乎沒有看到他。

  將信拆開,心裡咯噔一下。

  信寫得很著急,最後一個字筆跡未乾便摺疊,被蹭糊了一點。

  信上說沈確打算跟木塔姆去索托國:雖然是之前就有的計劃,可是,時間卻提前了,老臣思來想去,覺得應該同殿下說一聲。如果殿下有要說的話就說清楚吧,只怕這一去日子就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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