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殿下露出真面目了?

2024-10-04 00:01:39 作者: 蜜汁小排

  天色逐漸暗下來,眼前是一片濃霧,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除了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咚咚地狂跳,其他什麼都感受不到,腦子裡一片空白,手腳麻木……

  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戰場上,李鸞嵩也從未如此害怕過。

  是那種無助、絕望的恐懼感,不知所措,心慌意亂。

  大腦轉不動,身體卻不受控制,不敢去想她究竟怎麼了,發瘋似地只想趕緊找到她,見到她。

  在這樣一個寒冷又陰森的密林中,還有野獸出沒,她竟一天一夜沒了消息。

  沈確,你一定不能有事。

  他策馬揚鞭,在林子裡狂奔,已經喪失了理智。

  李鸞嵩後悔昨日為什麼沒有同她走同一條路,即便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跟在她身邊,又能如何?

  他後悔自己優柔寡斷,拖延了這麼久,早知有今日,還管什麼人言可畏什麼倫理章法,直接將人搶過來守在身邊才是。

  只要她安好,他什麼都可以不要。

  

  其實他昨天一分開就開始找尋她,可是密林太大了,他找了一天一夜竟沒有找到人。當時以為至少有五月在她身邊,而且並未聽說有任何壞消息傳來……

  是他大意了,若是有人有心為之,又怎能夠讓消息第一時間傳來。

  糊塗啊,打了十幾年的仗,竟能在這種關鍵時刻犯渾。

  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腦袋,眼睛裡充盈的淚水滑落,悔恨與恐懼交織在一起,李鸞嵩發瘋一般地呼喊著「沈確」、「媆媆」……

  聲嘶力竭,振聾發聵。

  在這一刻,晉王殿下徹底崩潰了。

  ……

  天色漸晚,霧氣越發濃重,不時能聽到野獸的叫聲,馬兒也開始恐懼,放慢了速度。他點燃了火把為馬兒壯膽,火光破開濃霧,照亮眼前一片幽深。

  忽然,草叢裡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拔劍警戒,這才發現是老七和駙馬,駙馬一言難盡地望著他,李鸞嵩努力強迫自己恢復理智,強行收了收情緒。

  「父皇母后不放心,讓我帶了人來搜山。」老七沖他抱拳微微欠身,「這位小娘子就請先回去吧,你一女流之輩在這裡實在危險。」

  她臉上掛著淚水,鼻頭通紅,眼圈通紅,看上去羸羸弱弱、楚楚可憐,可那雙眼睛卻是萬般篤定和堅韌的。

  老七說完這話,看著她那樣子,心裡頭想起了坊間關於老大和某位大臣之妻的傳聞,看來,這位小娘子對大哥是真的動了情。

  怕她擔心,又趕緊道:「你放心,大哥武功好得很,等閒不會有事,再說還有五月在他身邊跟著,我們一定會儘快將他找回來的。倒是你……」

  「殿下。」

  馬蹄聲漸近,是五月。

  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李鸞嵩更慌了。

  「媆……殿下呢?你怎麼在這裡。」

  五月翻身下馬,衝著李鸞嵩單膝跪地:「屬下一個沒留神,殿下便不見了,屬下……屬下被一隻猛虎困住一整夜,天亮才將其斬殺,殿下……不知所蹤。」

  大家這時才看到他臂膀上已經快要乾涸的傷口,觸目驚心。

  「是屬下辦事不力,等找到殿下,屬下願意以死謝罪。」

  李鸞嵩的心揪痛,一語不發。

  「五月你先起來吧。」駙馬道:「當務之急是分頭找人。」

  老七阻止他:「這位小娘子,本王先派人送你回去,你跟著我們也只會添亂,我們得儘快找到大哥了。」

  他這會兒有點兒急了,說話也顧不得許多了。

  李鸞嵩肯定不會走,在他開口之前,駙馬爺又一次替他出面:「七殿下,這位是我的大嫂,她頗精通醫術,而且……這幾日的比試,殿下也看到了,我大嫂身手不凡,還是讓他跟著吧,若是找到殿下也能第一時間診治,以免耽誤時機。」

  理由充分,老七想了想沒有拒絕。

  如此,便兵分三路,老七帶著人往東,駙馬爺帶著人往西,五月和李鸞嵩帶著人往北,天黑之前在此處匯合。

  人多火把也多,密林的濃霧被破開、散去。

  李鸞嵩在前面一言不發,五月跟在後頭如芒在背。

  往北邊的路是他自己選的,這邊最是深邃,也是通往深林處的必經之路,他擔心……

  止住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李鸞嵩吩咐:「五月,帶一半人去旁邊那條小路,我走這邊。」

  「可是殿下……」五月擔心他的安危,畢竟他現在是女子。

  不容置喙,李鸞嵩只給他留下一個背影,五月只好領命帶著人走了。

  他帶著人深入叢林,草有半人多高,馬兒害怕,便牽著馬搜尋,身後的七八個人又被他全部打散,多個方向尋找。

  李鸞嵩獨自踏上那條最危險的路。

  他在賭。

  說這條路最危險並不是因為有猛獸,而是,這條路最易躲藏埋伏,他在賭有人對她布下殺機。

  道路濕滑,舉步維艱,李鸞嵩仔細搜尋,就在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她掉在地上的那個雕龍紋的翡翠扳指。

  謝天謝地,她果然在這裡。

  李鸞嵩加快步伐,這枚翡翠扳指是他父皇送給她的,她日日戴著。

  此刻,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喉嚨里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整個人緊張得有些哆嗦。

  終於,在火把的照映下,墨綠色的草叢裡出現了一抹亮黃色,撥開高草,沈確滿身傷痕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天知道那一刻,李鸞嵩有多激動。他仿佛黑暗中看到了生命的曙光,死而復生的感覺。

  他跑過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緊緊地摟住,無聲地顫抖,身心俱裂、肝腸寸斷。

  感謝上蒼,她還活著。

  他差一點就把她弄丟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她還未醒,無法挪動,李鸞嵩記得不遠處有一個山洞,天上此時響起隆隆的雷聲,暫避過這陣雨再說吧。

  這個山洞李鸞嵩曾經來過許多回,幾乎每次打獵他都要去深林處,途經這裡,印象深刻。

  剛安頓好她,外面春雷更響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傾盆大雨。

  這樣也好,起碼能衝散霧氣,看得更加分明了。如果他沒猜錯,那布下殺機的人此刻也在找她。

  將火把熄滅,只在山洞深處點燃一小堆柴火,供她取暖,再將馬兒馱的東西拆下來,將馬放回去,所謂老馬識途,一來是給自己人報信,二來他怕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看到山洞外面的拴著馬兒便能找來。

  他自然是不怕他們的,可是,眼下她需要安穩,能躲一刻是一刻。

  地上鋪了甘草,李鸞嵩給她餵了些水,沈確身上的衣裳扯破了,手臂和小腿上都是傷口,索性並無大礙,只有那高高腫起的腳踝讓她疼得冒了汗。

  她還沒醒,李鸞嵩幫她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腦子裡亂七八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之,從未有過的錯亂和混沌。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想和她在一起,一刻都不分開。

  李鸞嵩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他輕輕躺下,躺在她身邊,離她近些,再近些,能聞到她身上清冽的香氣,能感受到她平穩的呼吸。

  「嘶……」

  沈確醒了,鑽心的疼痛感讓她皺起了眉頭。

  眼前是燃燒的火堆,身前,暖烘烘的一片,烏黑的發頂。

  「殿下?」

  沈確低頭看著他。

  李鸞嵩小鳥一樣依偎在他身前,抬起頭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

  「你醒了。」

  「殿下……在做什麼?」

  「你受傷了,我怕你冷,幫你暖一暖。」他聲音很輕,卻在微微顫抖。

  「我……」沈確強迫自己冷靜,「現在不冷了,您可以離遠一點了。」

  「媆媆真是過河拆橋,我不走,就這樣陪你一會兒。」他說得理所當然,重新把頭放正,又往她懷裡擠了擠,悶聲道:「聽說你不見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現在的我也是剛活過來,你行行好,讓我貼一貼,給我一些力量。」

  沈確:……這什麼話?

  可是,他並不像在玩笑,想來,或許因為找她,他也是筋疲力盡了吧。

  沈確是個善良的人,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便如此吧,只要他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算是感謝他救了自己。

  然,對方顯然沒有見好就收的打算,他張開胳膊環抱住她,「你這身子太小了,抱不過來,乾脆還是你抱我吧。」

  沈確:……這是要得寸進尺了嗎?

  喝醉那次,李鸞嵩嘰里咕嚕說了一晚上車軲轆話,沈確不是沒有聽到,當時覺得他說的是醉話,並未在意。

  現在看來,並不完全是醉話,難道是這個人起了那種心思?

  這種感覺,從他說起兩個人要成親就有了,當時只當自己想多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想想看,他也是一步步處心積慮試探著過來的。

  畢竟是堂堂皇子,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之上都能夠洞悉分毫、運籌帷幄,更何況對付她一個平頭百姓,若是想套牢她,恐怕沈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是她一直低估了他,這位殿下不簡單。

  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偽裝太過逼真,險些被他矇騙住。

  如此想來,沈確竟有幾分慪氣。

  「殿下這樣做不合適。」

  聽著她聲音不對,李鸞嵩抬起頭,那雙水汪汪的無辜的大眼睛就這麼看著她,沈確這才看到他臉上的淚痕和通紅的眼圈。

  「您哭了?」

  「找不到你,我都不想活了。」他的聲音期期艾艾,還有些沙啞。

  那一瞬,沈確又心軟了,是啊,這個時候最著急的肯定是他呀,這都一兩天了,他能找到這裡不知道經歷了什麼。

  「那也不能這樣。」她還在強作鎮定,「保持距離。」

  「不。」李鸞嵩蠕動了一下,「知道你丟了的那一刻我簡直想亖,媆媆……」

  他又往她身上靠了靠,「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經歷這樣的感覺了,你讓我靠著你吧,我快要嚇死了。」

  「我沒想占你便宜,咱倆之間還有那種說法嗎,真想占便宜豈不是日日都占足了。」他的聲音很委屈,「這世上還有誰比咱們兩個更親的嗎?互換了身體,傳言滿天飛,彼此也有情,有什麼不合適的,沒人比咱們倆更合適了。」

  聽聽,他又來這套了,自說自話就定論了彼此有情,這不是訛人嗎。

  「那也不行,您不該對我起那種心思。」沈確索性挑明,「我是嫁過一次的人,又是個商女,而殿下應該娶一個世家大族的千金,郎才女貌,詩情畫意。」

  她嘆了口氣,「再說,你的未來必定兇險、富貴,而這一切不是我能承受得了的。」

  「你是怕了嗎,怕我連累你嗎。」李鸞嵩朝她又貼近幾分,「有我在,你不用怕。至於什麼商女千金的,我都不認,我只認你,媆媆,除了你我還能娶別人嗎,你再這麼說,就是把我往絕路上逼。」

  瞧瞧,倒打一耙,怎麼從前沒發現他還有這樣一面,狗皮膏藥一樣,貼上去就撕不下來。

  無奈地嘆氣,沈確也困頓極了,或許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一點一點改變了,從他的莽撞、直爽,變得運籌帷幄、步步為營。仔細想想,科舉、舉官,她走出的哪一步不是有他的指點呢?

  現在這樣,是徹底露出真面目了嗎?

  沈確想著想著,只覺得眼皮打架……

  夜半,外頭響起了一連串輕淺的腳步聲,聽聲音起碼幾十個人,雨聲幫他們掩藏了動作,不一會兒,就將山洞包圍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