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雞飛狗跳
2024-10-04 00:01:25
作者: 蜜汁小排
除夕那晚,張府又一次出名了,簡直可以叫轟動全城。
那宮裡頭送進來的東西,在張府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捧進了檸香閣,竟比張家最鼎盛時期,老太爺在的時候還要風光。
然,這份尊榮、這份面子只屬於檸香閣,同張府上下無關。偶遇相熟的人說起那晚的風光,人家也只說:你家大娘子真是女中豪傑,就是你家的老太太有眼無珠、不識真佛……
一通尷尬,說得更加無地自容。
春節過後,又下了一場大雪,朝廷恢復早朝的第一日便發生了一件大事。
宮門口圍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是怒氣沖沖,手裡將一張蓋了戳的紙高高揚起,口中高喊:
「還我們的官職,賠我們的銀子。」
「堂堂朝廷,竟做下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騙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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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頭的幾個人裡頭,有一位年過六旬的長者,不是別人,正是王佩蘭的爹。
張成忠和王佩蘭擠過人群,衝著老丈人過去,一把拉住他,王佩蘭道:「爹,你在這裡做什麼,跟我回家。」
老頭甩開她的手,怒道:「我不回去,我今兒得討要個說法。」
張成忠氣得直跺腳:「岳父大人,您是有官階的人,怎麼能同他們一起胡鬧呢,您這樣會連累家下的。」
老頭「啪」地一聲,將那張紙甩在他臉上:「你還好意思說,我的官是你舉薦的,銀子我也是給你的,現在倒好,說好的升三級變成了只升一級,你賠我銀子,賠我官職。」
張成忠驚呆了,四周亂糟糟的,也顧不得體面不體面了,吼道:「什麼時候說是三級,明明只能舉薦升一級,這是舉官制的章程,你們是不是糊塗了。」
四周的人一聽都怒了:
「怎麼不能,分明白紙黑字寫得真切,三級,怎麼頒布下來只有一級。」
「對啊,我們給的可是三級官職的銀子啊。」
「這裡有證據,你自己看。」
張成忠接過他們留存在手裡的字據,果然,有的寫三級,有的寫二級,幾乎沒有升一級的。
這怎麼可能呢?他還沒弄明白,那邊王佩蘭心虛,一把搶過老爹的字據,拉著他道:「咱們先回家,別在這胡鬧,回家再說。」
張成忠這才略有些明白過來,忙攔下王佩蘭:「等等,咱爹的字據你給我看看。」
王佩蘭將東西藏在身後,支支吾吾道:「回家再說,回家再說。」
這時宮門打開,轟隆隆地一陣鐵馬金戈的聲響,七皇子李鸞成帶著御林軍分列兩旁,將所有人圍在中間。
得,想走也走不了了。
對簿公堂,孝淳帝親自審案才發現事情竟比想像中更複雜。
一多半的人官職都提升了二級、三級,而且戶部留存的底檔上和那些人手裡的字據還都對得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升遷二級,升遷三級。
唯獨,入了國庫的銀子對不上。
這可就不是私自篡改聖旨這麼簡單了,貪墨國庫,罪加一等。
老三李鸞翼跪地痛哭:「父皇啊,一定是有人陷害兒臣啊,兒臣素來膽小,絕不會如此大膽的,父皇救救兒子啊。」
孝淳帝氣道:「朕怎麼沒看出來你膽小,這麼大的事,你說,除了你,還能有誰能插得上手,又是誰想害你?」
老三跪行幾步拽住老父親的衣裾,痛哭道:「兒臣無能,兒臣也不曉得是誰幹的。可是父皇,兒從小便碌碌無為,沒有大哥的膽識,也沒有二哥的謀略,更沒有老五、老七的武力,還不如老八討父皇喜歡……」
越說越傷心,越說越難過,抽噎著:「兒子無能,兒子只敢站在他們後面,這是兒子第一次站到前面,兒也不想會弄成這樣啊,那些真的不是兒子寫的,那銀子,兒臣沒有貪墨……」
老三徹底崩潰了,這個罪過一旦落實便是砍頭的死罪,可是誰叫他只顧著好大喜功,做事不周全而且完全沒有半點防備之心呢。
許多事情,不是你做好了結果便會好的,整個過程都需要嚴謹、嚴密、嚴格把關,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說的就是他。
朝堂之上無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沈確心涼,李鸞嵩說得對,如果他不在後頭替老三把關,恐怕這一次,老三在劫難逃。
既如此,那便速戰速決吧。
沈確上前一步,撩袍跪下:「父皇,兒臣這次又犯了先斬後奏的罪過,還請父皇等兒臣把話說完再治罪。」
「邦邦邦」三個響頭,磕得孝淳帝心血壓都升高了,一張臉氣得通紅,「說,你說。」
「老三掌管戶部,那些他親筆登記過的名錄、帳冊一應鎖在戶部的值房裡頭,三日舉官制結束後同所有奏摺一併上交皇帝的案頭,此事算是了結。」
李鸞嵩看了一眼李鸞翼,老三痛哭流涕地點點頭。
「戶部值房的鑰匙只有李鸞翼有,可是,奏摺硃批權卻在二弟手中。」
言盡於此無需再說便有人一下子跳出來,李鸞峰怒道:
「大哥什麼意思,這是在說我動了手腳咯。」
沈確道:「你,沒有嗎?」
李鸞峰說自然沒有,「此事與我何干。」
果然如此,沈確當堂帶上來兩組證人,一個便是王佩蘭、張成忠和她的老爹,還有一個則是眾多鬧事人中的一個。
事實面前,王佩蘭終於說了實話,丈夫張成忠的舉薦書的確只寫了「一級」,是那日她聽了建議,偷偷將「一」改成了「三」,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另一人的證詞如出一轍,而且還拿出了李鸞峰收買人心的親筆字據,那人道:「大人先將我們手中的字據篡改,之後他會將帳冊、名錄上的也改掉。」
李鸞峰氣急,吼道:「你誣陷我,我根本就不曾留過字據,這些事還需要我親自動手……」
一時急火攻心,說漏了嘴。
孝淳帝失望至極:「老二啊,又是你,還是你。」
李鸞峰這才如臨大敵,「撲通」一聲跪下道:「父皇,兒臣,不是這樣的,兒臣沒有……」
「沒有什麼?」孝淳帝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李鸞峰臉上,「你,三番兩次陷害親兄弟,還拖累了老五,究竟是為什麼?父皇給你的還不夠多嗎?你竟當真都要了他們的命嗎?」
矛頭指向老二,朝堂之上便不再是沒有反應,支持老二的朝臣們紛紛站出來替他說話,有說三皇子自己事情沒做好將髒水潑到二皇子身上;有說大皇子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坐山觀虎鬥,就不能早點說嗎;還有說,究竟是誰自始至終對事情了如指掌卻一言不發,只等這個時候站出來鶴立雞群,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都是讀書人啊,嘴皮子太利索了,顛倒黑白的能力堪稱登峰造極。
這人壞起來連腸子都是黑的。
被攻擊的人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雖然幫著老三說話的人不多,可是站在老大這邊的人卻不在少數,幾方人馬唇槍舌劍、口沫橫飛,在朝堂上擼袖子、脫靴子,站著吵、蹦著罵,一時之間亂成一鍋粥,簡直慘不忍睹。
「啪啪啪」孝淳帝手掌都拍紅了,這群人才反應過來,陛下生氣了,哎呀,怎麼失態至此,真是太投入了,一個個收斂起醜陋的嘴臉,又恢復了往日的老成持重之姿,跪地俯身,再無一人說話。
「你們……當這裡是菜市場嗎?」孝淳帝發火,「是要氣死朕嗎?」
這時有小太監來報:「陛下,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求見。」
「呵。」孝淳帝氣笑了,「還嫌不夠亂,又來兩個添亂的。」
本想說:朝堂之上婦人不得干政,給打發了,可是,已經晚了,兩位娘娘指著鼻子罵著就已經登堂入室了。
慣的,都是朕給慣的。
孝淳帝扶額沉默。
「陛下,臣妾……」
「陛下啊,可了不得了。」
皇后娘娘話還沒說完,就被貴妃截了胡,一陣哭天搶地,美人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逼得孝淳帝不得不抬頭正視她們。
「你們二人又來添什麼亂,後宮不得……」
「干政嗎?」貴妃一下子止住了哭聲,打斷了他的話,憤憤道:「臣妾要說的事不是國事,是家事。」
「家事就等下朝再說。」孝淳帝不耐煩了。
「不,臣妾就要當著眾人的面揭露李鸞嵩的真面目。」
貴妃好似拿到了什麼可靠的把柄,指著沈確義正詞嚴道:「晉王李鸞嵩勾引臣妻,先是在荷花宴上私會,之後又單獨約見,二人媾和已久,臣妾還有證人。」
貴妃言之鑿鑿,說完還給自己兒子遞了個眼色,那意思,瞧著吧,這把穩贏。
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這一天天的,孝淳帝簡直想跑去他父皇的靈位前大哭一場:兒子太難了!
硬著頭皮傳證人,孝淳帝看過去,喲,上來一個眼熟的,不是旁人,就是前幾人被他踢得站不起來還免了官的張成儒。
沈確又一次絕望嘆息,這個男人是真的不能要了。
張成儒說:「臣親眼所見,二人往來、相約,致使臣成婚三年,都……都未曾同妻子同房過。」
一語驚呆眾人。
這簡直太過分了,大家齊刷刷用眼神指責沈確:看著大殿下一表人才,原來私下裡竟做出這等男盜女娼之事,簡直……斯文掃地。
孝淳帝看了沈確一眼,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也不爭辯、也不生氣,竟一時摸不准他在想什麼。
什麼意思,這是默認嗎,破罐子破摔?還是在……憋大招。
這邊毫無動靜,那邊對方選手連環輸出、直接開大。
貴妃道:「臣妾還有一個證人,就是那晚他李鸞嵩整夜未歸,有人看到他就是同張成儒的老婆在一起,陛下,他們在一起一整夜啊,您想想啊……」
屁話,有什麼好想的。
孝淳帝無奈:「帶證人。」
上來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廝,進門就磕頭,嘴巴里口口聲聲親眼所見晉王李鸞嵩和一女子共度良宵,還說:「小人親眼看著他們進了一家客棧。」
沈確氣笑了,簡直無中生有。
孝淳帝問:「此話當真?」
那人:「千真萬確。」
孝淳帝看向沈確:「你怎麼說?」
沈確轉頭看向那小廝,問:「你看到的是我嗎?」
小廝點頭:「就是你,沒錯,我眼神好,看得一清二楚。」
沈確又問:「那我問你,當時我背了一個包袱,你可還記得那包袱是什麼顏色。」
小廝眼珠子一轉,道:「殿下莫要誆騙小人,半夜三更烏漆嘛黑的,小人眼神再好也不可能看清楚包袱的顏色。」
沈確道:「嗯,我根本就沒背包袱。」
眾人無語。
小廝還在強作狡辯:「你說沒有就沒有,我看見了,就有。」
孝淳帝摸了硯台就砸了過來:「有,還親眼所見,他……」
他指著沈確,「堂堂皇子,約見小娘子還要去客棧?還要自己背包袱?是貧窮限制了你的想像。」
……
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那小廝身上,整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才被拖下去。
貴妃垂頭不語,偷眼看一旁的李鸞峰,母子二人絕望對視。
皇后終於站出來說話了:「陛下聖明。」
僅此一句。
孝淳帝氣道:「聖明個屁,他說的是假話,也不代表你兒子就沒勾搭人家老婆。」
這個邏輯,也在理。
只見皇后氣定神閒地走到沈確身邊,十分和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頗有一種大義凜然的意味,長嘆了一口氣,道:
「有件事,臣妾瞞了幾個月了,還因此大病一場。」
她踱到孝淳帝面前,臉上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笑容,緩緩道:
「如今臣妾想清楚了,也接受了,只要孩子好,只要我兒高興,為娘的沒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孝淳帝:……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兒。」皇后鐵了心,「是……斷袖,他……只喜歡男子,不喜歡女子,如何同人家老婆媾和,又何來苟且一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