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動

2024-10-04 00:00:57 作者: 蜜汁小排

  窗外呼呼刮著風,才出了兩日的太陽又不見了,街道上的行人無不掖著袖子,將腦袋縮到領子裡,頂著風來去匆匆。

  「這兩日又降溫了,殿下的傷如何了。」

  沈確打簾進來,解開系帶脫下披風掛在一旁的架子上,便趕緊去淨手。

  平安堂的裡間已經燃了炭火,將屋子烘得暖暖的,李鸞嵩坐在榻上朝著她笑道:

  

  「好多了,興許換過這一次藥就再不用綁著了。」

  他聲音洪亮底氣十足,這讓沈確很是放心。再瞧他,穿了一身煙黛粉的襦裙,鬢邊一支海棠花步搖髮簪,整個人顯得溫婉麗質,不張揚卻美艷不容忽視。

  看她發愣,李鸞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問:「怎麼,不好看嗎?」

  「不不不,好看,我從前怎麼都不曉得自己穿這種顏色竟也不錯呢。」沈確笑得眉眼彎彎。

  「是啊,你那一柜子都是綠色、藍色、黑色的衣裳,真真是太委屈了你這副好顏色。」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臉別過去假裝瞧著窗外來掩飾那已經紅了尖的耳垂。

  「殿下吃穿用度儘管讓澤蘭來置辦。」沈確擰了巾帕遞給他擦手。

  李鸞嵩接過巾帕,溫熱的感覺通過雙手蔓延至全身,道:「你這可就是小瞧了一位受寵的皇子。我那俸祿你應當也知曉吧,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沈確失笑:「那,那些家僕、婢子們的三倍俸銀也是從殿下的俸祿里出的咯?」

  「啊,你都知道啦,哈哈哈哈。」他笑得爽朗。

  沈確抿嘴笑道:「還是當皇子好呀,有錢。」

  李鸞嵩道:「媆媆不實在,放眼望去這大鄴還有比你有錢的人嗎?恐怕連我父皇的腰都不及你小腿肚子粗。」

  一通打趣,氣氛頓時自然了許多。

  沈確拿來藥膏和工具,李鸞嵩平躺後自然地解開衣裳,眼神便定在她臉上,看著她全神貫注地給自己換藥,感受著那份溫柔和細心,這心裡頭呀就像一池春水,微風拂過,在那兒漾呀漾地。

  這讓他想起了受傷那日,他一個善意的謊言,沈確便親手給他餵湯藥、餵粥,那滋味,嘖嘖,從未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咧。

  看著她專注的樣子,可真好看呀。若是能時常有點小病小痛的讓她給看看,那便能待在一起時間久一些了。

  自然,沈確是醫者,心無雜念,哪裡曉得這位晉王殿下心裡頭萌動的小九九。

  「你說……」李鸞嵩絞盡腦汁想了想,終於想出來自己哪裡不適,道:「我近日掉頭髮厲害,可是生了什麼病嗎?」

  「嗯?」沈確一怔,將手裡的東西收好,看了看他的長髮,問:「掉得多嗎?」

  「不少,有時候多得我都害怕。」李鸞嵩皺起臉。

  能讓他覺得害怕的,那估計數量可觀。

  「或許是天氣的原因,每逢春秋日掉發是正常的,殿下注意飲食清淡些,洗頭髮的時候輕一些,梳頭的時候也輕些,別拉扯即可。」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並未在意。

  「哦。」李鸞嵩失望地點點頭,這不行啊,不能就這麼結束了呀。

  看著他一副不放心的樣子,沈確失笑:「殿下倒是極愛惜我這身體,若是您不放心我給您把把脈,瞧一瞧?」

  李鸞嵩忙答應。

  沈確坐在他對面,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長睫微垂,凝神屏氣。

  這不搭不要緊,一搭嚇一跳。

  自從二人互換身體以來,沈確倒是很快熟悉了現在自己的樣子,最早的時候也曾擔心過他能否適應,後來發現並無異樣便也未曾多問,但是總覺得隱隱有什麼事情好像忘記了,如今算是想起來了。

  他的氣血充盈、涌動,脈象滑利,這是要來癸水了呀。

  怎麼能把這事忘了呢,這於女子而言尚且是件麻煩的事情,更別提對於一個大將軍了。

  沈確心裡頭暗暗責怪自己,該早一點跟他交代呀,也不知他這幾個月是怎麼過來的,真是太委屈他了。

  越想越覺得歉疚,一雙眼巴巴地瞧著對面的人。

  對上視線,李鸞嵩看到她的臉色逐漸不好,慢慢變紅,又逐漸發白,忙問:「怎麼了,不會是真有什麼大病吧。」

  心道,完了,這才幾個月呀,又是受傷又是得病的,她定然是不會怪罪自己,可究竟還是沒能照顧好她,心裡頭自責啊。

  沈確說沒有,復又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問:「殿下,這幾個月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啊?」李鸞嵩愣了,「不方便,沒有啊。」

  「我是說,自打咱們交換以後,您可覺得不方便?」沈確盯著他,仿佛要從那漆黑如墨的瞳仁中看出端倪。

  李鸞嵩心想,不方便,那可太不方便了,穿衣、吃飯、出恭、打架……哪哪都不方便呀。可是又一想,她問的肯定不是這個呀。

  「你是指哪方便?」

  「身體,生理。」

  「生理?」李鸞嵩驚呆了,「怎麼,難道女子也會……」

  沈確看他慢慢放大的瞳仁,一臉驚悚,覺得再這麼問下去八成他要誤會了,趕緊問:「我是指殿下的……癸水,您可還適應?」

  「哦。」李鸞嵩驚出一身汗,一顆心還未放下又被提起。

  問起這個事,那可是他這幾個月最不方便的事了,簡直……洋相百出、痛不欲生……想起那些忍辱負重、尷尬丟臉的場面,還有腹痛難耐、墜漲不安的日日夜夜,李鸞嵩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可是他要面子啊,這些她一個女子都能忍受,那他自然也不能說。

  那該怎麼說呢,既能讓她心疼自己,又能表現自己很純真美好。

  晉王殿下今時不同往日,這渾身上下的八百個心眼子真真是嚴陣以待,無孔不入。

  李鸞嵩垂眸,羞澀道:「那個東西吧,倒也還好,只是來得有些猝不及防,讓人還挺那個的。」

  那個是哪個?沈確不明所以,還想再問,就看他戚戚然抬起頭看著她,娓娓道來:

  「我吧,作為皇長子,身上的擔子比較重,這你知道。想來十四那年,按照規矩皇子身邊須得有通房,我那幾個弟弟都有,還不止一個呢。」

  「當年,母后為此事很是上心,特意為我挑了幾個如花似玉的侍婢,還交給嬤嬤調教了許久。」

  「我吧,一開始也不知道是什麼,那時候才剛長大,正是血氣方剛,因為要經人事,太監和嬤嬤們圍在我身邊,又是圖冊又是演示,好一通教導,可是……」

  「我實在嫌煩,一氣之下都給攆了出去。」他又一次垂下了頭,「就連那幾個通房也打跑了。」

  他講得三分委屈三分得意三分著急,還有一分……好像不知所云。

  「當時我便立下誓言,此生絕不納妾,只娶一心心相印的正妻,終生不渝。」

  多好的男子啊,在這個世道上,恐怕絕無僅有了吧。

  沈確心裡頭讚嘆,可是這跟癸水有什麼關係?

  李鸞嵩道:「說給你聽,是想告訴你我曾經的經歷,方便你應對。」

  瞧瞧,借著話頭不但強調自己專情專一,還向她表達了心跡,竟還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可是現在卻有些後悔,若是當時我仔細聽那嬤嬤教導,多少也會了解一些,今日也就不至於這般狼狽不堪了。」

  哦,終於明白了,看來這個事情的確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煩惱,沈確心裡頗不是滋味。

  「真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李鸞嵩嘆了口氣,整個人看上去十分頹喪。

  沈確道:「這話不是這麼用的。您也不能預料到咱倆能發生這種事情不是,怎麼還能提前準備呢,這不能怪您。」

  「殿下如此潔身自好,寧願違背祖宗禮法也要對未來王妃保證身心合一,真是難得,這天底下恐怕沒有哪個男子能做到如此了,臣女真是替未來王妃感到高興。」

  他說是嗎,「你也覺得高興嗎?」

  沈確說是,「若能有如此專情的男子對我,那我簡直要高興壞了。」

  李鸞嵩點頭咕嚕道:「是吧,那我會讓你壞了的。」

  沈確問:「殿下說什麼,誰壞了?」

  「沒什麼。」李鸞嵩笑道,「你覺得壞了就好,哦不,你覺得高興就好。」

  沈確想了想說:「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讓澤蘭幫忙,記不住的日子也可以讓澤蘭幫您記著,到時候提前幾日提醒您,我方才把脈覺得差不多就在這幾日了。」

  李鸞嵩看著她,一臉生無可戀:「啊,又來?那媆媆可有什麼法子給它堵一堵,讓它別來煩我。」

  沈確說有,「但是短期的,不能長久,而且傷身,下一次來肚子會更痛。」

  李鸞嵩嘆了口氣:「那算了吧,就這樣吧。」

  接著看了她一眼,又補充道:「我就當是替媆媆你受罪了,這樣想我就高興了。」

  聽聽,聽聽,這還是那個不解風情的殺神殿下嗎。

  他抬頭看她,「媆媆啊,體驗了你的人生,我才知道,你可真是辛苦啊。」

  沈確失笑:「癸水是女性的象徵,不辛苦,還是殿下上陣殺敵更辛苦,那可是搏命。」

  李鸞嵩說那不一樣,「男人的辛苦是在表面,女子不同,難受在心裡,婆母壓榨,妯娌排擠,丈夫冷落,那些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苦,足以消磨人的精神和意志,太不容易。」

  要不怎麼說是皇子呢,這悟性就是比一般人強。

  一番話簡直說到了沈確的心裡,可不是嗎,這些年她心裡的苦能同誰說,又有誰能真正理解。如今,他理解。

  這下輪到沈確臉紅了,趕緊囑咐他:「殿下多喝點紅糖薑茶水,能止痛、發暖的。」

  李璐嵩道我知道,「澤蘭每次都做,那個東西實在太難以下咽……不過,為了你的身體,我一定會好好地保養的。」

  話沒說完,看到沈確臉紅,頓時來了精神,這書上說,小娘子只有看到自己心儀的男子才會臉紅心跳而且還會低頭害羞。

  李鸞嵩按捺住內心的驚喜,問:「媆媆怎麼臉紅了,是不舒服嗎。」

  沈確慌忙捧住自己的面頰,小聲道:「我麵皮薄,不自覺就會臉紅,打小就這樣。」

  哦,不是因為他呀。

  李鸞嵩有些許的失望,可是又一想,因為他們之間的事情臉紅,也可以變相理解為因為他臉紅吧,況且這麼一來,他們之間的了解更近了一層。

  是啊,這天底下還能有人比他們關係更近的嗎,那自然沒有了啊。這麼一想,心裡頭就又暢快了。

  媆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成為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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