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弄幾個小妖精給他送去!
2024-10-04 00:00:54
作者: 蜜汁小排
晉安的秋美且短暫,幾日前入眼還是金燦燦張揚的黃,幾場秋雨過後,樹葉便不堪重負地乾枯、掉落、入泥,現在到處都是光禿禿的,裹著冷風,仿佛在溫雪。
李鸞洪被禁足府中,不但鎖上了大門、裁撤了人手用度,就連平日裡的吃穿也落魄潦倒。
一個被皇帝厭棄的兒子能有什麼好下場呢,又有誰還會在乎他呢。
看著難以下咽的飯食,李鸞洪一腳踢翻了案桌。
「王爺。」身邊的內侍慌忙跪著去撿,覺得頗為可惜,「這可是近日比較好的飯食了,王爺還是吃一些吧。」
李鸞洪大剌剌地席地而坐,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一邊擦拭著手裡的寶劍,一邊漫不經心道:「你覺得好吃,本王就賞你了。」
「那王爺吃什麼?」內侍不解,「王爺已經幾日都沒吃飯了,這樣下去身子吃不消的。」
李鸞洪騰地一下站起來,在他面前轉了一圈,那紅色的衣袍沒有束腰帶,隨著他的旋轉而鼓起翻飛:
「你看本王像吃不消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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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不敢多說,低頭收拾殘局,覺得他大約是瘋魔了。
是啊,任誰從高處跌落,不會神志失常呢。
「幾時了?」李鸞洪問他。
「快到未時了。」內侍回答。
他仰頭看了一眼天光,一支光禿禿的樹杈上頭停落了兩隻小麻雀,正在嘰嘰喳喳地相互餵食,他定睛看著,兩隻小東西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看它們,齊齊看向李鸞洪,之後又嘰嘰喳喳地說了什麼,一起撲騰騰飛走了。
「切,有什麼可炫耀的,你們有的本王也有。」李鸞洪笑說。
這一幕皆被那內侍看到,嚇得已然說不出話來:跟兩隻鳥兒計較,瘋了,看來是真瘋了。
內侍哆哆嗦嗦地提著食盒從他身邊擠了出去,潦草地行了個禮,撒腿就跑。
身後,李鸞洪「咣當」一聲將內殿的門關上。
他轉身回屋,放下寶劍直奔後院而去。
那裡原本是一片花園子,昔日的繁盛早已不復存在,角門處多年落鎖鏽跡斑斑,是這王府里唯一沒有人走的路,也是唯一的落網之魚。
「噹啷」一聲響,鏽鎖被打開,一抹紅色的身影閃進,被李鸞洪一把抱入懷中。
「今日怎麼來得這樣晚。」李鸞洪頗有些怪怨,「餓死了。」
「殿下莫急,今日醉仙樓新出了名叫醉仙人的酒,聽說是他們東家親手釀製,我等了好大一會兒才排到的,這才來晚了,您先嘗嘗?」
小娘子挑落披風上的帽子,露出一張略顯稚嫩卻濃妝艷抹的臉。
「喲,我瞧瞧,今兒這是改了妝容了,仿了那春宵館裡頭頭牌姑娘的妝是不是?「
李鸞洪立馬興奮異常,拉著張冠華站到院子裡,又解掉她身上的紅色披風,抬起她的臉蛋仔細端詳:
「嗯,不錯,仿得頗有幾分相像,這身衣裳也像。哈,你還真可以,這才幾日,你都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了,我當真以為是那鶯鶯姑娘來看我了呢。」
「只是,這身段還有些不同,鶯鶯兒更豐腴柔軟,你還瘦了些,再吃胖些。」
張冠華得了誇獎,滿心歡喜,羞澀道:「好,我試一試。」
「你得奔放一點,鶯鶯兒可從不會如此扭捏,她向來主動得很。」李鸞洪拉著她往裡頭走。
偏殿的小間裡頭,二人對坐,一起喝酒吃肉,自然都是以李鸞洪為主,張冠華只管看著他,就已經飽了,這叫秀色可餐。
「你也吃,多吃些。」李鸞洪給她夾菜。
激動的張冠華滿心雀躍,「謝殿下。」
「別謝來謝去的,咱們都是一家人。」
瞧瞧,一家人,他隨口一說,小娘子可是鬧了個大紅臉,開始想入非非了。
兩個人膩在一起一整個下午,直到天色變暗張冠華才戀戀不捨地離開,臨走時又約定了明日的午食,李鸞洪點了菜和酒,這才分開。
回家的馬車上,張冠華偷偷摸摸地換衣裳,然後又對著鏡子擦淡臉上的妝容和口脂,可還是被顧氏發現了。
清暉堂里,顧氏病歪歪地躺在床上,一旁的炭火將熄未熄,盈盈的一點熱量被挑簾進來的王佩蘭散了個精光。
「慢些慢些。」顧氏掖著袖子嗔怪,「就這麼點兒熱乎氣兒全撲騰沒了。」
王佩蘭不敢反駁,悄悄翻了個白眼,道:「母親喝藥吧,五娘子也跪了好一會兒了,這麼大的姑娘家,您還是先讓她起來吧。」
顧氏接過藥碗聞了聞,皺起一張臉問:「今日可有蜜餞果子?」
王佩蘭搖了搖頭,嘆氣道:「母親就湊合一下吧,一來被二嫂那麼一禍禍,大哥又沒了俸祿,銀錢實在緊張,米都吃上兩年前的陳米了,蜜餞果子什麼的,就別提了。」
「二來,現在府中也沒多少伺候的人了,都是各房主子身邊的人,叫他們出去幹這些個跑腿的雜活,恐怕連這些人也要走了。」
「這些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都去了檸香閣了?」顧氏立起眼問,「她沈確一個人要那麼多人伺候?」
王佩蘭說可不,「誰知道呢,去的人她都照單全收,全部三倍俸銀呢。」
看了一眼沉默的顧氏,王佩蘭又道:「去了就去了吧,留下來也是浪費糧食消耗銀子,也罷。」
瞧瞧,這才幾個月,日子都過成這樣了。
聽著家裡的情況,張冠華這才意識到自己竟許久沒有留意過這些了,心裡一陣愧疚。
「阿娘。」小娘子眼淚吧嗒吧嗒直掉。
「你說不說,你不說,哭也沒用。」顧氏依舊不鬆口,「這麼些日子沒管著你,竟偷偷跑出去會野男人,到底是誰,你就跟娘說了吧。」
張冠華這才嗚咽道:「是,五皇子。」
「那個被貶為庶人的李鸞洪?」王佩蘭詫異。
「三嫂嫂不要這麼說。」張冠華反駁,「阿娘也不用擔心,他雖現在潦倒,可畢竟是皇子,過些日子他二哥會救他出來的,陛下也不會忍心讓親生兒子這麼落魄下去不是?」
話是這麼說,可是天家的心思誰又能猜得透呢。
顧氏不語,對於李鸞洪他是並不喜歡的,之前也是礙於他的皇子身份,如今已然貶為庶人看來是沒什麼大出息了,不過,聽女兒這麼一說,想來那二皇子倒也不會坐視不理,都知道他們兄弟關係頗好。
如此一想,還能如何,女兒一猛子扎進去,拉都拉不住,或許將來他能翻身也說不定。
「起來吧。」顧氏道,「你同他現在是那個……」
「沒有。」張冠華連忙否認,「阿娘想到哪裡去了,他雖莽撞女兒卻心裡有分寸,無非在一起說說話,我給他送些吃的,他喜歡那鶯鶯兒的腔調、唱曲,女兒學了些就是為哄得他高興而已。
顧氏閉了閉眼,眼下自顧不暇,也只能隨她去吧。
一旁的王佩蘭倒是點頭:「咱們府上如今是遇到了大溝坎,五妹妹這一道先慢慢處著,將來未必不能發跡,總有渡過難關的那一日。」
這會說話的人啊,就是討人喜歡。
顧氏睜開眼看著王佩蘭,想了想,幾個媳婦裡頭除了那位跟她形同陌路的公主以外,也就數王佩蘭同她一樣,是官宦世家出身。
「佩蘭,如今我的身子不行,這管家權就交給你吧。」
王佩蘭一驚,嚇得忙要推辭,卻又聽那顧氏道:「別怕,這回不同,我將張府裡頭的幾處外宅、田地、鋪面也都一併交與你管,管得好收入不會差的。」
重症需下猛藥,顧氏這次是發狠了。
哦,老太太手裡還有私貨,王佩蘭心裡頭不得不佩服,薑還是老的辣。
*
慈寧宮,被一片病氣籠罩。
皇后娘娘躺在床上兩日了,茶飯不思,整個人懨懨地睡著,黃嬤嬤端著藥碗在一旁伺候,好說歹說就是一口都不喝。
「娘娘,您不能這樣啊,飯菜不吃藥也不吃,這可怎麼好啊。」黃嬤嬤急得差點掉眼淚。
「我吃不下。」皇后道,「心裡頭,堵得慌。啊呀,我的兒子啊,我的孫子、孫女都沒有啦。」
自從那日被沈確的一句話氣暈過去之後,回來便病倒了。
可是偏還不願意找太醫,瞞得嚴嚴實實誰都不見,陛下來了也被拒之門外。她是怕太醫說她鬱結於心,那陛下准得問因為什麼鬱結於心啊,她怎麼說,總不能說你兒子喜歡男子,你的大孫子、大孫女都沒有啦。
啊喲,說不出口,說不出口。
皇后一想到這些,就愁容滿面,別過臉去,就是不肯喝藥。
外頭宮婢來報:「娘娘,殿下來了。」
皇后攆人的話還未出口,沈確已經進殿了。
「母后,您怎麼了,怎麼病了呢。」
他還有臉問。
皇后嫌棄地別過臉去,不想理她。
黃嬤嬤趕緊悄悄沖皇后使了個眼色,道:「既然殿下來了,老奴就退下了,好好勸勸吧。」
這意思母子倆好好聊聊,相互勸勸。
嗯,都聽懂了。
沈確接過藥碗,「母后,先喝藥。」
皇后緩了口氣說好,坐直身子直奔主題:「兒大不由娘,阿娘也是擔心你。」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一切好著呢。」沈確道。
皇后心說,好個屁。
「是,好著呢。」她一邊忍著苦一邊見縫插針道:「其實男子女子都不錯,只要是喜歡的都好。不過呢,面上的事還得走個過場,咱們都明白就行,就是讓爹娘安心。」
沈確:……安的什麼心?
皇后的意思,你非執意如此為娘也不攔你,對吧,咱也是皇后,格局沒有那么小家子氣。但是成親、生娃,一樣不能落。
這沒頭沒腦的話,沈確聽得糊裡糊塗,卻又怕問多了惹她上火,便道:「一切聽母后的。」
好極了,果然,我兒還是吃軟不吃硬的倔驢脾氣。
皇后開懷了,假裝接受了這個讓她想亖的事實,私底下悄悄打起了主意。
沈確走後,皇后找來黃嬤嬤,吩咐道:「去給我找,妖艷的、魅惑的,別管是像狐狸的還是像蛇的,哪怕是真妖精也不打緊,都給我找來,我就不信捋不直他。」
黃嬤嬤鄭重其事:「奴婢明白,重症需下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