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氣死朕算了

2024-10-04 00:00:23 作者: 蜜汁小排

  秋日蕭瑟,冷風吹動殿宇下掛著的鐵鈴,發出叮鈴鈴地脆響,在這狂風大作的夜晚,越發顯得寒涼、冷寂。

  御書房內燭火點得通亮,可孝淳帝仍嫌晦暗,小太監趕緊跑去加多了燭火。

  孝淳帝扶額嘆息,頭大如斗。

  科舉乃國策之大事,大鄴休養生息才兩三年,科舉選拔有識之士是國之根本,是以孝淳帝頗為重視,卻不承想,竟能出現此等有損國之根基的醜事。

  幾位皇子並大學士、宰相及六部尚書都齊刷刷跪在地上,將御書房的地兒都占滿了,一個個趴伏在地,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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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頭看了一眼一屋子的人,真是越看越來氣,怒道:

  「早朝你們可怪能吵架,一個個嘴巴巴地,怎麼這會兒都變啞巴了。」

  皇帝氣得直拍桌子,震得茶盞騰起,發出清脆的瓷器碰撞之聲。

  「張成儒。」

  「臣……」被點了名的張成儒嚇得瑟瑟發抖、兩股戰戰,磕了兩個頭往前爬了兩步,帶著哭腔喊冤:「陛下,臣冤枉啊,臣為官六載,從未做過任何悖德之事,這次科舉臣視之為一次機會,竭盡全力唯恐不及,更別提背後搗鬼、行苟且之事,臣……冤枉啊。」

  「冤枉,你冤枉。那你告訴朕,誰不冤枉。」

  皇帝索性站起來,從案桌後頭繞出來,站在張成儒面前:「把個事辦成這樣,你怎麼還有臉說冤枉呢。」

  「臣……臣真的不知啊,那題目是臣並翰林院和宰相大人一起出的,也已經被妥善封存於翰林院的密格之內,至於為什麼會泄露,臣……」

  張成儒越說越激動,索性痛哭流涕喊:「陛下,臣不知啊,臣將卷宗都交予晉王殿下了啊,不是臣,真的不是臣啊,那泄露的試題字跡也不是臣的筆跡啊,那分明是……是殿下的筆跡啊,臣……臣惶恐啊。」

  沈確在那一刻,默默地閉了閉眼。

  李鸞嵩一直都說張成儒是道貌岸然的慫包,他果然沒有說錯。處在張成儒的立場,是晉王給予了他這次的機會,不然,就憑著他的能力和人品是無論如何也難有前程的。

  可是,現在出了事,一切還都未曾搞清楚,他卻第一時間摘清自己,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李鸞嵩身上。

  恩將仇報,凡事只考慮自己,這就是張成儒的為人,這也是他對待有知遇之恩的人的方式,那一刻,沈確覺得自己當年真是瞎了眼了,怎麼能看上這麼個窩囊廢。

  然,張成儒更蠢的地方還在於他低估了陛下護短的心,那可是他最喜歡的兒子啊。

  「與你無關?」孝淳帝大吼,瞬間氣得臉色都變了,「晉王殿下好心舉薦你,朕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讓你一試,你倒好,捅了簍子就推得一乾二淨。」

  「好,與你無關,好得很。」孝淳帝氣得抬腳又給他兩下,「這等不懂知恩圖報之人,這等怕事鼠輩,怎能為我大鄴官員,你想得美,想得美……」

  陛下果真氣急了,一連踹了張成儒好幾腳,把人踹得滾出去老遠,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下。

  「父皇莫氣,都是兒臣的錯。」

  沈確趕緊跪扶了一把有些踉蹌的老父親。

  誰知身後李鸞洪卻道:「父皇,事關重大,兒臣以為,縱然父皇心疼皇兄,可是科舉容不得半點虛假,父皇此時不宜再護著皇兄了。據兒臣所知,那流落在外的考題正是大哥的親筆,而且張成儒的弟媳宋氏的弟弟宋寬交代,試題就是他姐姐給他的,這難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就是大哥和張成儒串通一氣謀私啊。」

  又來一個瞎子。

  跪在老五身邊的李鸞峰絕望地閉上了眼。

  孝淳帝的眼神看向老五,冷哼一聲問:「那以你的意思,此事該如何決斷?」

  李鸞峰趴跪在地上,微微側臉,拼命向老五暗示:別說了,快閉嘴吧。

  可是李鸞洪好不容易逮到了老大的錯處,滿腦子勝利在望,哪裡還顧得上那些,乾脆道:「父皇,此事已然很清楚了,釀成如此大錯,兒臣以為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絕不能姑息,還請父皇裁奪。」

  聲音洪亮,義正詞嚴,大義凜然。

  氣的孝淳帝指著他抖得說不出話來,二人中間還隔著幾個人,他也走不過去,手邊也沒有東西可以砸,索性,皇帝直接脫了靴子朝著老五的面門就甩了出去。

  李鸞洪反應不及,那鞋底子直直砸向腦門,臉上留下兩個大腳印子,整個人趴在地上,再不敢說話了。

  「老五啊老五,你真是……只長個子不長腦子啊。」孝淳帝罵道:「什麼叫釀成大錯,釀成什麼大錯,科舉出問題了嗎,試題不是有備用的嘛,啊~」

  「還事情已經清楚,怎麼個清楚法,你跟朕說說?那試題究竟是誰泄露出去的,你大哥?那為什麼他手裡還有一套備用的,為什麼考試直接用備用的,啊,你說話啊。」

  話說到這裡,李鸞洪才恍然大悟,著了道了。

  「還有你,老大。」孝淳帝終於肯說李鸞嵩兩句了,「早就知道有人泄露試題,為什麼不跟朕說,自己偷偷摸摸準備備用方案,你瞞天過海,你好大的能耐啊。」

  「父皇,兒臣知錯了。」沈確趕緊道歉,「兒臣發現此事的時候也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當兒臣交給先生的文章丟了的時候,兒才明白過來,至於為何沒跟父皇稟報是不想打草驚蛇,兒想抓到幕後真兇,此人太可恨,必得嚴懲。」

  「好好好,你們一個兩個都長大了,長本事了,出息了,在朕眼皮子底下籌謀。」

  眾皇子齊齊磕頭,腦袋碰到地板,咚咚直響。

  「還有你們。」皇帝陛下指著那群老臣,「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這群小兔崽子鼓搗事,你們都不知道嗎?一個都不知道嗎?」

  「啊,誰的學生,這都是誰教出來的學生。」

  李大學士趕緊拱手:「老臣的學生,老臣知錯。」

  對啊,這些皇子可不都是他的學生,可是,他願意教他們嗎?還不是皇帝陛下威逼利誘,非看著人家家裡頭有一個狀元兒子,非要讓大學士教自己的兒子們……

  想起往事,李大學士有苦難言,心裡頭直嘆氣:往事休要再提,陛下太不講理。

  罷了,心裡頭默默想想吧,我的學生,還是你的兒子呢,哼。

  「父皇,此事不能怪大學士,是兒子不好,父皇別生氣。」沈確道:「兒子會自證清白,然後抓到幕後之人,給父皇一個交代。」

  孝淳帝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也罷,解鈴還須繫鈴人,就給你幾日時間,儘快查明真相。」

  轉頭又看見慢慢滾回來跪著的張成儒,道:「張成儒就地革職,此生不得入朝為官。」

  「先關他幾日,好好反省反省。」

  外頭有親兵進來,將張成儒帶走了,原先那個端方君子此時已沒了力氣掙扎,整個人癱軟如一灘爛泥,面無血色,眼神空洞,連冤都不喊了。

  看著他那個樣子,沈確心裡為自己曾經懵懂的少女情懷感到悲傷。

  「陛下,這是怎麼了。」

  門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未經通傳,皇后娘娘已經進來了。

  帝後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且對彼此十分依戀,看到皇后,孝淳帝臉上竟露出一絲委屈和憤懣。

  「皇后來得正好,兒大不由娘啊,我是管不了啦。」

  皇后道:「陛下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臣妾瞧著陛下也罵了幾個時辰了,您累了,休息休息,明兒再罵。」

  說完,衝著李鸞嵩使了個眼色,接著扶著孝淳帝坐回到龍椅上,道:「陛下,您好好歇歇,嵩兒臣妾帶走,替您接著訓。」

  說完走下丹陛,又衝著其他人道:「你們跪在這兒幹嗎,等著管飯嗎,今兒沒飯吃。」

  皇后娘娘來解圍,沒人不領情,一個個灰溜溜地退出大殿,只留下龍座上的孝淳帝一個人在那順氣。

  待反應過來時才發現人都走完了,原來皇后不是來關心他的,是來救兒子的。

  孝淳帝:……心裡頭只有你兒子,皇后也不陪朕啦。

  陛下又開始重新生氣了。

  卻說皇后娘娘拉著兒子的手走出御書房,迎面碰見賢貴妃,貴妃聽聞陛下發火而皇后去了,那她自然不能甘居人後,立馬梳妝打扮追了來。

  結果,人家母子從書房裡出來了,卻也沒看到自己的兒子。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貴妃潦草地行了個禮,伸著脖子往御書房裡頭瞧。

  皇后也沒理她,方才還一副和顏悅色此刻立馬變了臉,沖沈確道:「嵩兒莫理他,你那老子老糊塗了,咱們走,不理他。」

  說完拉著一頭霧水的沈確急匆匆走了。

  沈確回頭就瞧見貴妃提著裙子直奔御書房就去了,那嬌滴滴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陛下,臣妾來陪您了,別生……」

  「怎麼,你也來領你兒子的。」孝淳帝剛反應過來,正默默生皇后的氣,碰上貴妃就是一嗓子:「滾,都給朕滾,你們……你們氣死朕算了。」

  御書房門外,支棱著耳朵聽笑話的皇后長舒了口氣,笑容滿面地衝著沈確道:「走,今兒天涼,咱們娘倆去吃鍋子。」

  沈確扶著皇后上了步輦,一轉臉看到了不遠處的一頂雙人大轎,李鸞峰剛巧掀開轎簾,裡頭還坐著一個人,周雪迎。

  *

  烏雲遮月,醉仙樓籠罩在夜幕之下。

  李鸞嵩負手而立站在憑欄處,身後五月稟報:「回殿下,屬下已經照您的吩咐提醒了皇后娘娘,屬下親眼所見皇后娘娘衝進御書房,不到一炷香的時辰便將那位殿下領了出來。屬下看得真切,娘娘和殿下臉上帶著笑。」

  李鸞嵩點點頭,從小到大,每次父皇讓他吃苦頭都是母后來搭救他,所謂一物降一物,這時候非皇后出馬不可。

  「好,本王今日心情好,喝幾杯。」他大袖一甩,道:「你找小二,讓澤蘭上來陪我吃飯。」

  五月:……我也沒吃飯。

  見他不走,李鸞嵩道:「你回去,陪你家殿下吃飯,我這裡不留你。」

  五月:……殿下入戲太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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