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杖死的丫鬟

  馬車在崔府門前停下。

  南宮玥一下馬車，就能看出府邸上空飄出來的鬼氣。

  鬼氣很淡，說明纏住崔福圓的鬼道行不深，它能纏住崔福圓這樣陽氣重的少年，應該跟他有些牽扯。

  崔婧婧擔心弟弟，就沒多耽擱，徑直帶著南宮玥來到崔福圓所住的院子。

  而此刻，院子裡已有三個道士在不同位置舉著桃木劍施法。

  南宮玥看了他們一眼，便徑直走進崔福圓的房間。

  三個道士不知道南宮玥的身份，也就沒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崔家人當然認得南宮玥，也知道她跟太子和離的事，但看到她出現在這裡，眾人眼裡都露出疑惑。

  崔母將崔婧婧拉到一旁，低聲問：「婧婧，你不是跟她絕交了嗎？」

  倒也不是嫌棄南宮玥的和離身份，而是真的疑惑，絕交的兩個人怎麼又忽然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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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當時跟南宮玥鬧翻的時候，崔婧婧回到家裡將自己關在房中，甚至連飯都吃不下，過了許久崔婧婧的狀態才好轉起來。

  因而崔母在面對南宮玥的時候，心裡多多少少是有幾分怨氣的。

  崔婧婧解釋道：「她如今懂玄術，我請她過來給阿圓瞧瞧。」

  「玄術？」崔母詫異地朝南宮玥打量過去，雖然不算多相信，但此時她兒子還在昏迷中，她不想放過任何一絲希望。

  南宮玥進屋後看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崔福圓，注意到他臉頰微紅，唇角微微上揚，顯然是陷入美夢當中。

  崔婧婧見她盯著床榻，便問：「看出什麼了嗎？」

  「你弟弟被女鬼纏上了。」

  更細緻的話南宮玥沒說，但只是這句，就足夠震驚屋裡的人。

  崔母皺了皺眉頭，心裡生出疑惑，便問了出來，「女鬼？為何門外的三位道長沒看出來？」

  有疑問就說出來，總好過浪費半天口舌卻不相信。

  南宮玥聲音平靜地解釋道：「女鬼是得到崔福圓的允許才入他的夢，如今被崔福圓護在體內，道行低的人自然很難看出來。」

  崔母此時也顧不上南宮玥會不會玄術，她只想讓兒子儘快醒過來，她問：「你能讓阿圓醒來嗎？」

  「可以。」

  崔母點點頭，「你若能讓阿圓安然無事，我們崔家定當重謝。」

  「不用客氣，婧婧已經付過卦資了。」南宮玥朝門外看了眼，「讓三位道長先回去吧，他們在這裡，有可能會激怒女鬼。」

  崔母半信半疑，但看著南宮玥不像是說謊，就吩咐下人先將道長請到別處休息。

  崔家的其他長輩沒在場，也是因為崔母怕太多人守著影響阿圓醒來，才勸著其他人先離開。

  南宮玥走到床邊，將衣袖中掏出來的符紙貼到崔福圓的前額上。

  符紙剛貼上，原本還嘴角含笑的崔福圓露出痛苦的神情。

  崔母緊張地握著手裡的帕子，問道：「這是什麼符？」

  南宮玥一邊觀察著崔福圓的狀態一邊解釋道：「驅鬼符，女鬼跟崔福圓有糾葛，崔福圓在護她，所以才會表現出反抗的情緒。」

  崔母想起剛才南宮玥就說過女鬼是得了崔福圓的允許才入夢，如今再聽心裡的疑惑更甚，「究竟是何人，要害我兒子？」

  南宮玥掐指快速測算，得到答案後，淡淡的瞥了眼崔母，沒多說什麼，如今要緊的還是將崔福圓喚醒，女鬼在吸取他的精氣，多耽擱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險。

  南宮玥道：「你們現在開始喊他的名字。」

  崔婧婧和崔母互相對視一眼，心裡雖焦急得厲害，但很顯然此刻她們只能聽南宮玥的話。

  「阿圓——」

  「叫全名。」

  「崔福圓——崔福圓——」

  母女倆接連喊著，床榻上躺著的崔福圓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

  南宮玥提醒道：「別心疼，繼續喊，若是叫不醒才是害他。」

  二人也就顧不上心疼，交替著喊崔福圓的名字。

  崔福圓的面色越來越白，額頭上的汗水順著太陽穴流到枕上，痛苦到嘴唇都沒了血色。

  南宮玥嘆口氣，她沒想到這個女鬼的執念如此深，更沒想到女鬼在崔福圓心裡的分量這麼重。

  南宮玥取出一個瓷瓶，從裡面到處一粒藥丸，放入崔福圓的口中。

  不等崔母問，南宮玥便道：「固魂丹。」

  藥丸入口即化，不多時，崔福圓的面色恢復正常，慢慢睜開雙眼。

  而就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一道白色鬼影從他體內飄出。

  女鬼想跑，卻被南宮玥用玄術禁錮住。

  女鬼瘋狂掙扎，呼喊著崔福圓的名字，然而此時的崔福圓根本就看不到她。

  南宮玥看向女鬼，冷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鬼認識南宮玥，意識到自己逃脫不掉，就老實回答：「菱湘。」

  南宮玥點點頭，又轉而看向呆愣在一旁的崔母。

  崔母看到崔福圓睜開眼，擔心是她的幻覺，不敢接近。

  剛好給南宮玥問話的機會。

  南宮玥問：「崔夫人，你可還記得三個月前讓人杖死一個叫菱湘的丫鬟嗎？」

  崔母緩緩回過神，詫異地看向她，猜出某種可能，問道：「是那賤人害死我兒？」

  「菱湘？」聽到熟悉的名字，神魂還有些不穩地崔福圓眼睛瞪大，激動地試圖跳下床，好在被一旁的小廝攔住，才沒跌倒在地上。

  崔婧婧一臉茫然地問：「杖死？菱湘不是阿圓的丫鬟嗎？娘為何要杖死她？」

  若非此時提起，崔婧婧還沒注意到已很久沒見到過菱湘了。

  提起這件事，崔母也怒不打一處來，「還不是那賤人勾引你弟弟！她身份卑賤，卻勾著你弟弟陪她做那等事，不就是想生下一兒半女被抬姨娘嗎？她做夢！」

  崔婧婧沒料到會是這樣，所以是她娘杖死的女子變成鬼後纏住了她弟弟？

  崔婧婧看向弟弟，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她弟弟是年齡不大，但也不是三歲孩子，有些人家早早地就會為家中公子安排通房伺候，甚至有些人在她弟弟的這個年紀就已經娶妻，若說她弟弟什麼都不懂，崔婧婧也不相信。

  「阿圓，你來說。」

  崔福圓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是夢一場，夢醒來仍要面對菱湘被杖死的現實。

  心痛之下，兩行清淚從崔福圓的眼角滑落，他帶著哭腔道：「姐姐，是我害了菱湘，是我逼迫了她。」

  崔母不滿道：「那女人到底給你餵了多少迷魂湯？你到現在還為她說話？你知不知道她差點害死你，你險些就要醒不過來了！」

  崔福圓眼睛瞬間亮起，他期待地看向崔婧婧，問道：「姐姐，她真的來找我了對不對？」

  崔婧婧沒回答，說話的人是南宮玥。

  「是，她心中不甘，一直沒走。」

  崔福圓尋聲看過去，在看到南宮玥的時候微微愣了一瞬，似是才認出對方的身份，喊了聲：「阿玥姐姐——」

  「想跟她再見一面嗎？」

  崔福圓驚喜到不敢相信地連連點頭。

  南宮玥看向屋內的人，年齡最大的就是崔母，應該不容易被嚇到，乾脆就在女鬼身上貼了上現形符，讓在場的人都能看到菱湘的存在，還順手去掉了加在菱湘身上的禁錮。

  菱湘正叭叭地掉眼淚，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朝她看過來，忙期待地問：「公子，您能看到奴婢了嗎？」

  「菱湘！」

  看到熟悉的身影，崔福圓激動地想要起身，卻又一次被小廝拉住。

  南宮玥道：「讓他們說說話吧，不然執念難消。」

  崔婧婧吩咐小廝別再攔，崔福圓才得以走近些。

  「菱湘，真的是你，是我害了你。」

  「公子，不怪你，是奴婢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誤以為能一輩子留在公子身邊。」

  崔福圓自責地搖頭，「若非我對你有意，要求你伺候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奴婢愛慕公子，奴婢不悔。可奴婢不想離開公子，想像先前那般陪伴在公子左右。」

  「先前在我夢裡的人是你對不對？我不會認錯人的。」

  「是奴婢，奴婢沒想過要害公子性命，只是聽人說入公子夢境，便能在夢裡跟公子長相廝守。」

  南宮玥插話道：「你被人騙了，你不僅入他的夢，還在吸取他的精氣，很快就會害死他的性命。」

  菱湘不敢相信，拼命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南宮玥道：「說說吧，給你說主意的人是誰。」

  她是能算出來，但這種話讓菱湘親口說出來更容易讓人信服。

  崔母和崔婧婧皆是認真聽著。

  菱湘道：「是玉容道長。」

  崔家母子三人表現出震驚的神色。

  玉容道長雖是道士，但在崔府住了很多年，是崔家二爺請回來的。

  「她為何要害我兒？」崔母問。

  南宮玥嘆口氣道：「她是替崔二爺做事的。」

  世間的因果環環相扣，玉容道長跟崔二爺的關係也很複雜，但南宮玥不打算說太多。

  左右只要讓他們知道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崔二爺就足夠了。

  崔婧婧驚愕地問：「二叔竟要害我弟弟？」

  菱湘臉上露出後怕，「是奴婢險些害了公子。」

  「菱湘，不要自責，這不怪你，我不怪你。」崔福圓心疼地望著她，想接近，卻根本就碰觸不到她的魂魄。

  從美夢中醒來，心上人仍是跟他陰陽相隔，崔福圓心痛到無法呼吸，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幾乎泣不成聲的半跪在地上。

  菱湘飄在他身側，用透明的鬼身抱住他，可惜彼此都感受不到。

  南宮玥看著一人一鬼搖了搖頭，他們今生有夫妻的情分，可惜無夫妻的緣分，註定沒辦法相守。

  「阿圓！你怎麼能是這副樣子？她只是個下人，還是個已經死掉的下人！」崔母厲聲訓斥，想將崔福圓從地上拉起來。

  崔福圓甩開崔母的手，聲嘶力竭地喊道：「她是我愛的人！」

  崔母整個人都怔愣住了，沒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兒子會用這樣的態度跟她說話。

  崔婧婧看不下去了，勸道：「娘，既然阿圓喜歡，您又何必棒打鴛鴦？成全他們不行嗎？菱湘跟弟弟從小一起長大，她的心性您也是看在眼裡的，她也不是那等有野心的人，她心裡眼裡只有阿圓啊。」

  「你懂什麼？阿圓還沒娶妻，身邊就先有了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通房，將來他的妻子要如何自處，你有想到過嗎？」

  崔婧婧被崔母的話說愣了，她想到她爹對她娘的態度，就知道她娘為什麼在菱湘的事情上這般處置。

  她爹對她娘不能說是差，兩人只有表面上的情分在，她爹心裡更記掛的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楚姨娘。

  而楚姨娘也在她娘嫁過來前就生下兩個孩子，她娘當初是心儀她爹已久，不然也不會願意嫁過來。

  「娘——」崔婧婧不知該說些什麼，從小到大楚姨娘都待她很好，庶兄庶姐跟她的關係也很親近，這些對深愛崔灝的崔母來說，確實極大的折磨。

  崔福圓聞言也不哭了，含淚看向崔母羅氏。

  「娘，我不怪您，是孩兒沒能提前跟您說清楚，就拉著菱湘偷食禁果，又是白日宣淫，您看到後生氣孩兒能理解。可菱湘她不該死，該死的是孩兒。這些事都是我做的，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崔福圓一邊說，一邊痛苦地捶打著自己的頭。

  羅氏用帕子掩面哭泣，她知道崔福圓真的喜歡菱湘，她想成全二人，可她又怕將來的兒媳走她的老路，她怕成為老夫人那樣萬事不管的婆婆，沒想到如今這樣卻傷害了她的兒子。

  「阿圓，娘也不對，娘不該處理事情這般激烈，應該多聽你說的。」

  崔婧婧連這件事都不知道，若非遇到這等事，她或許會以為菱湘是離府嫁人了。

  變成鬼的菱湘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公子，奴婢險些害了您，沒臉再留在您身邊。您可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過兩年娶個喜歡的姑娘，好生過日子。」

  菱湘說完，便用盡全力沖向屋外。

  劇烈的陽光照在鬼身上，菱湘痛苦的尖叫。

  這是要求死？

  南宮玥搖了搖頭，快步走出去將菱湘給提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