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 巡視
2024-10-08 12:32:58
作者: 歐陽山
過了十一、二天,到了二月中旬,舊曆的人舊。嫩綠的葉芽子悄悄從枝幹上冒出頭來,天氣漸漸地變得暖和,有了一點兒春意了。楊生明在全縣巡視工作,那天早上到了王莊。全體工作組的成員集合在村公所里,一個一個地和他握手問好。吳生海開始向他匯報工作,說自從去年十二月,從縣裡開會回來,就貫徹執行縣委搬石頭、揭蓋子的新精神,果然非常見效。從前只劃了一戶小地主,連一戶富農也沒有。現在除了那戶小地主以外,還劃了十戶富農,都是有剝削帳的。其次,貧農團在五個黨員當中,把三個黨員——其中有兩個是幹部,都劃成了狗腿。他們開頭都不承認,後來經過了整整十天的鬥爭,現在都承認了。又其次,他說貧農團的副主席王七嬸,提出了一個主張,說要把一戶小地主跟十戶富農,全部掃地出門,好讓貧苦群眾分到一些果實。這個問題目前正在研究當中。
吳生海一面說,楊生明一面聽,還拿一個小本子仔細記著。每逢遇到特別重要的地方,他總是問得非常詳細,也記得非常詳細。匯報完了,楊生明就對大家說,這裡的成績是很突出的。大家努力工作,都有成績。王莊的工作,和全縣的土改點比較起來,是很先進的。至於掃地出門,無疑是一個很大膽的設想。全縣還沒有哪一個組,提出過這個問題。聽說別的縣裡面,已經有這樣做的了。如果王莊能夠研究清楚,取得成功,那倒可以創造一個全新的經驗。說完了,他把他的記錄本子翻了又翻,回頭再問吳生海道:「怎麼樣,貧農團兩個帶路人,王大成跟王七嬸,得力不得力?」吳生海回答道:「他們積極肯干,又跟群眾有密切的聯繫,可以說非常得力。這個掃地出門的建議,就是貧農團副主席王七嬸提出來的。這一點,剛才我已經說過了。」
周炳不慌不忙地說道:「王七嬸這個人努力肯干,倒是不假。只是這個人不講政策,群眾的反映也不好。很多人都說她是一個女流氓,自己本身又放債——當然,放的是一些小債。」
胡杏也接著說道:「至於王大成,人家也把他叫做流氓。最近還發生了一件可疑的事情:有一個貧農團的成員,說王大成在十天以前一個絕早,跟地主的女兒王素珍,在井台上面鬼鬼祟祟的,不曉得幹些什麼。這個人我看也很值得懷疑。」
吳生海馬上替他們辯護道:「恐怕不能這樣說吧。他們生活上當然都有一些缺點。不過他們都是大貧大苦的人,上無一片瓦,下無一壟地。說王大成在井台上碰見王素珍,我也聽說過。這種事情,同吃一個井的水,哪裡能夠避免呢?我看這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吧。」
會議只開了個多鐘頭,楊生明就宣布匯報會結束。眾人慢慢地散去,村公所里只剩下楊生明跟吳生海兩個人。吳生海把一張唯一的方凳子讓楊生明坐了,自己坐在一張矮凳子上,仰起臉孔,向他訴苦。他說王莊這裡的工作,他貴賤干不下去了。周炳跟胡杏兩個人,樣樣事情都反對他,把他搞得十分頭疼。楊生明問他,縣委領導是不是支持他,他說支持;楊生明又問他,工作組的大多數同志是不是擁護他,他說擁護。楊生明笑了起來,從容不迫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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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縣委領導支持你,工作組裡面多數同志擁護你,那你還怕什麼呢?你做了決定,周炳跟胡杏還能不執行麼?他們反對一下不要緊嘛,讓他們反對嘛。但是做了決定的,他們必須執行。這裡面有一個組織紀律的問題嘛!說說去,我倒有點不明白:周炳跟胡杏兩個人,為什麼要苦苦跟你作對呢?」
吳生海輕佻地抿抿嘴,揺搖頭,回答道:「那我也說不清楚了。有人說,周炳跟胡杏兩個人反對我,是由於妒忌。我的老天爺!他們妒忌年輕人。」楊生明一聽就笑了,說道:「你比他們也小不了多少,也不算太年輕了。」吳生海說:「不,我不是說我自己。我是說我提拔了兩個年輕人:一個何守禮,一個張紀文。有人說,周炳和胡杏兩個人都妒忌他們。平常,周炳已經喜歡對何守禮擺老資格,加上那個張紀文又曾經是周炳的學生,自然更不用說了。」楊生明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有這麼一回事兒,接著楊生明又問,王莊劃畜農的詳細經過到底怎麼樣。吳生海對他說道:「劃富農是貧農團一戶一戶地反覆討論,詳詳細細地研究,然後十分慎重地定下來的。這些富農不但土地多,房屋多,耕牛、農具多,而且都有剝削。其中有三戶是雇了長工的,有七戶沒有雇長工,卻雇了很多的短工。群眾把他們的短工加起來算,每戶也等於雇了一兩個長工的樣子。」楊生明問工作組也調査研究過麼?也詳細計算過麼?他們的剝削,到底是不是成了他們的主要收入呢?」吳生海說:「只是經過群眾算帳,工作組沒有計算過。」楊生明說:「是呀。如果工作組能夠抽一兩戶出來,把他們的剝削帳仔細計算清楚,那就更好了。」
提到幹部學習組的情況,楊生明壓低了嗓門,好像怕叫別人聽見似的,低聲說道:「生海,對於那幾個黨員和幹部,你們到底是怎麼搞的?剛才我因為人多口雜,沒有在會上詳細問你,怕你一時回答不上來,下不了台。你現在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整的?」吳生海回答道:「開頭那幾個人,都還有點兒承認錯誤的表示,後來索性什麼都不承認了。我氣憤不過,就發動貧農團三個人一組,五個人一隊,輪流跟他們開鬥爭會。一天三班,把他們斗得丟盔撂甲。結果,三個黨員——其中兩個幹部——都承認了是狗腿。這些東西,你不鬥他,他就翹尾巴。你一斗他,他就比較老實了。」
楊生明問:「這樣看起來,他們果然口服心服了?」吳生海點頭回答道:「我想是這樣子的。不過我們現在,還在繼續給他們査對材料。要把他們自己承認的,那些罪過跟錯誤,一件一件地拿事實核對清楚,再給他們定案。」楊生明又問他:「那三個黨員——有兩個幹部——當中,誰的罪行最嚴重?」吳生海衝口而出道:「論罪行,恐怕賈宜民最嚴重,、夠得上槍斃的資格。其他趙國光、鄭得志兩個人,至少也要開除黨籍。不過,」他覺著話說重了,又補充說道:「這些都是我隨口冒說,還沒有經過全組和貧農團的詳細討論。」
最後,楊生明又問起王七嬸所提出來的那個掃地出門的計劃。說到這個問題,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楊生明跟吳生海兩個人,都興奮起來了。他們說話的調子也更加融洽,更加流暢,帶著自己人說私房話的味道了。吳生海說:「老楊,我說老實話。周炳剛才說,王七嬸這個人名聲不大好,有人說她是破鞋,她自己也放一點小債,這都是真的。不過,人是這麼一個人,她的建議卻帶有很大的創造性。你說是麼?」楊生明點頭同意道:「不錯,生海。咱們不能在小的方面責備一個人,倒忽略了大的方面。應該承認,她這個建議,確實是一個很大膽的設想。」吳生海站立起來,在楊生明的耳朵邊悄悄地問道:「老楊,你替我拿個主意,看這件事情到底怎麼樣。按政策上說,是沒有這個規定的,這樣的事情能幹不能幹?」
楊生明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生海,我說你這會子為什麼膽子又小起來了?這樣的事情能幹,怎麼不能幹呢?凡是對群眾有利的事情都能幹。從前老蘇區,也有很多人這樣幹過的。」
吳生海轉過身來,揮動著手臂,十分高興地說道:「好了,老楊。那麼你是同意啦?」楊生明拖長著聲音說道:「我同意,我同意。可是,我同意頂個屁用!」吳生海說:「為什麼呢?你是領導我們這個工作組的。只要你說同意,就算批准了。我們就可以放手幹了。」楊生明想了一想,搖著頭說:「不行,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在縣委裡面做一個部門的工作,可不能代表縣委。掃地出門這樣重大的決策,一定要經過縣委批准才行。」吳生海說:「算了,算了。這樣的事情,要拿到縣委去批,不曉得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批下來呢。我看老楊呀,你點點頭,我們幹起來就算了。幹完以後,再向縣委打一個詳細的報告,不就行了麼?」
楊生明平伸出一隻手,對吳生海搖擺著說道:「不行,不行。別說我不能點頭,就是我點了頭也不算數。咱們不論幹什麼事情,都不能瞞著縣委。要事先向縣委請示,說清楚情由,讓縣委下了決心再辦。你看對不對?」吳生海垂頭喪氣地說道:「對倒是對。可群眾卻等得不耐煩了。」楊生明笑道:「什麼群眾等得不耐煩?不過那麼幾個帶頭的人,等得不耐煩罷了。你要好好地對他們做說服工作,讓他們忍耐著點兒。至於大多數群眾,總看著領導人怎麼表示,他們就怎麼行動。」吳生海嘆了一口長氣,說道:「唉!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就等著吧。」
楊生明再進一步,給他指出來道:「不對,生海老弟。不是消極等待。首先,要在工作組裡面,把問題鄭重提出來,打通大家的思想,求得一致。同時,你就應該在各方面做充分的準備。往後,把你們全組討論的結果,你們所做的準備工作,加上你們提出的要求,有板有眼地向縣委請示。等縣委一批准,你們就動手干。你看,這樣解決不是最圓滿的麼?」
下午,楊生明叫人把周炳找到村公所來,和他進行一次單獨談話。一見周炳的面,他就大聲說道:「老周同志,你也是一個老同志了。我看你最近的情緒,可不大對頭呵!」周炳坦然承認道:「是呀,楊部長。我最近情緒不大好。我覺著苦悶得很!」楊生明說:「好,坐下,坐下。咱們好好聊一聊。你把你的思想徹底地,痛快地暴露一下,咱們看看,到底有什麼不好解決的問題。比方說,劃富農——你就從這裡談起吧。」
周炳咳嗽了兩聲,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就侃侃而談道:「在搬石頭、揭蓋子運動以前,我已經發現,我們村子裡有三戶富農給漏劃了。我向他們提出來,可是他們都不聽。後來,搬石頭、揭蓋子運動一來,他們一划又劃出了十戶富農。我覺著,除了原來那三戶富農以外,其他七戶都不牢靠,裡面恐怕有錯誤。這七戶人家都沒有雇長工,卻雇了不少的短工。大家把他們雇的短工加起來算,說他們跟雇長工一樣,這就不大準確了。那些數目字沒有經過仔細核對,仔細計算,只憑估計算出來,恐怕相當靠不住。到底這七戶人家,他們的生活來源,是不是主要依靠剝削,這是一個很大的疑問。如果不組織相當的人力,經過充分詳細的計算,難免要出錯。」楊生明說:「這種問題群眾最敏感。有時候,不要經過仔細計算,他們心裏面總是有數的。他們說了話,一般是不會錯的。」周炳說:「如果真正是群眾說話,那倒問題不大。只怕不是。只怕光憑一兩個勇敢分子,咤咤呼呼亂吵一通,大多數的群眾並不開腔,就做出了結論。這樣子的話,事情就糟了。」
楊生明說:「好了、好了。不談這個了。咱們再談一談幹部學習組吧。如今,經過十天的鬥爭,趙國光、賈宜民、鄭得志都承認了自己是狗腿。難道這還不能夠證明,搬石頭、揭蓋子的政策,是十分正確的麼?」周炳毫不退讓地回答道:「這個問題也是一個大疙瘩。他們三個人承認狗腿,是被迫承認的,是用壓力不斷壓出來的。一天三班,無休無止地斗,他們吃不消了,就承認了。誰都明白,這顯然是不鞏固的。這裡面,主要的問題,是沒有區別對待。賈宜民的的確確是一個壞幹部,這一點,我以前就看出來了。他包庇地主、富農;接受了王大善七畝地的賄賂;在倒賣牲口當中,壓榨、勒索老百姓許多錢財;又加上他跟地主的女兒王素珍,有曖昧的關係;這個人不,但是個狗腿,並且從根子上爛掉了。至於王大善的長工兼管帳賈洛中,那當然也是一個狗腿。除了這兩個人以外,其他的人就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他們是狗腿了。」楊生明說:「你以前堅持不要依靠幹部,後來的事實證明你是對的。想不到如今你又反過來,堅持反對搬石頭、揭蓋子,這就不對了。」周炳分辯道:「我不是一般地反對搬石頭、揭蓋子。像賈宜民、賈洛中這樣的人就應該搬,應該揭。可是,其他沒有證據的人,就不能同樣對待。我的意思不過要在黨員跟幹部當中,根據事實來區別對待。」
末了,楊生明又問起掃地出門的事情。周炳極力抗爭道:「依我看,這件事情絕對使不得!貧農團所劃的十戶富農裡面,有七戶已經有疑問。倘若再根據這種有疑問的劃階級,來實行掃地出門的話,那就會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錯上加錯,恐怕結果要鑄成大錯!這種大錯,簡直是沒有辦法補救的。楊部長,請你想想看,一經掃地出門,把東西都分出去了,萬一發現搞錯,那怎麼辦呢?我們事前不能不十分慎重,把那七戶所謂富農的剝削帳,過細地計算清楚。等到確實證明他們的富農成分,再按政策辦事。你知道的,楊部長,我這樣主張,既沒有個人情緒,也沒有個人恩怨,更沒有個人得失。」
楊生明點點頭,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對,周炳同志。沒有個人情緒,個人恩怨,個人得失,完全為了工作著想,都是對的。我很同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妨礙那些年輕人,不讓他們執行自己的計劃呢?你又何苦去挫傷那些年輕人的銳氣呢?」
周炳說:「楊部長,你十分清楚,這不是年輕跟年老的問題,這是錯誤跟正確的問題。」
楊生明笑道:「不管怎麼說吧。我看你有一點倚老賣老,擺老資格了。哈哈,哈哈!比方拿何守禮來說,你參加革命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至於說到張紀文,那更不用說,你不但革命比他早,還是他的家庭教師呢。這樣子,你的地位當然優越得多了。哈哈,哈哈!」
周炳噘著嘴巴,說道:「小孩子固然天真可愛。小孩子也有許多錯誤、缺點。哈哈,哈哈!」
兩個人的談話,就在哈哈笑聲中結束了。周炳走了以後,楊生明收拾東西,準備啟程回縣委。這時候,何守禮從外面走了進來。她主動提出要求,想和楊生明談一次話。楊生明同意並且對何守禮說道:「何守禮同志,我本來也想找你談一談。王莊土改工作,前一段搞得不大好,你是犯了一點錯誤的。這不要緊。其實對於這種錯誤,縣裡面也有責任。大家對於農村基層的嚴重不純,都估計不足。就是說,沒有認識到,搬石頭、揭蓋子的重要性跟必要性。」
何守禮笑道:「楊部長,我的思想老早已經通了。前一段工作,是我搞得不好。我依靠了那個舊基層幹部賈宜民。我看錯了人,以為他是一個積極分子。這個錯誤一經縣委指出來,就明白了。我做了檢討,跟大家一道,執行縣委的新精神。現在我才看清楚,賈宜民那樣的人,簡直壞透了,簡直從根子爛起,不可救藥了!楊部長,你放心,我現在沒有什麼思想包袱。」楊生明重複說道:「沒有思想包袱就好,沒有思想包袱就好。其實,什麼包袱都不應該有。坐下來吧,坐下來慢慢談吧。你有什麼問題呢?」何守禮照樣讓楊生明坐在那張唯一的方凳子上,自己坐在一張矮凳子上,仰起臉孔,緩緩地說道:「楊部長,我想跟你談一個人。」楊生明說:「談吧,誰呢?」何守禮慢吞吞地,但是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胡杏。」
楊生明感到有點意外,反問道:「胡杏?胡杏怎麼啦?」
何守禮說:「她這個人很不正派。」
楊生明又吃驚地反問道:「不正派?她怎麼不正派啦?」
何守禮說:「她絲毫不講原則,已經沒有了原則性。」
楊生明十分鄭重地問道:「有那麼嚴重麼?你有什麼事實根據麼?」
何守禮像在嘴裡含著一枚橄欖似的,重複說道:「我的根據就是,我的根據就是呃……說得簡單一些,我的根據就是:胡杏在許多場合都支持周炳,這純粹是耍私情。」
楊生明說:「哦,原來這樣。你能夠說清楚一點,舉個例子證明這一點麼?」
何守禮說:「我當然可以證明。從前我當分組長的時候,她支持周炳役對依靠幹部;後來張紀文當分組長了,她又支持周炳反對搬石頭、揭蓋子。這不是毫無原則麼?這不是要私情麼?」楊生明不禁啞然失笑道:「何守禮同志,你越說,我越糊塗了。他們到底耍的是什麼私情呢?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私情呢?」
何守禮結里結巴地說道:「這,這,這個呃……我就不大清楚了楊生明打算故意逗弄她一下,就裝傻問道:「這你就叫我為難了。不是麼?你一會兒說她耍私情,一會兒又說不知道她有什麼私情,叫我相信哪一句好呢?」
何守禮回答道:「我只顧得正正經經地干工作,懶得去管別人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特別關於別人私生活方面的事情,我根本沒有興趣。」
楊生明說:「那就太可惜了。你既然提不出任何事實,證明她的確耍了私情,領導上怎麼好插手管這件事呢?」
何守禮急了,頓著腳說道:「哪裡能這樣子!我儘管不知道,你可以問問別人嘛。我相信我們工作組每一個人都知道。對於這種關係,大家都很敏感。只要稍為露一點苗頭,別人馬上就看得出來。」
楊生明說:「那好。我今天沒有時間,得趕回縣委去。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向其他同志打聽吧。何守禮同志,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何守禮堅定不移地提出要求道:「我認為,胡杏盡耍私情,不講原則,當一個支部書記很不適當。一我要求改選支部。」
楊生明把何守禮端詳了一番,看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後來看見她果然鄭重其事,就說道:「胡杏是個好同志。她的工作從來都幹得很出色。自然,到了王莊以後,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那就不大清楚了。等我調査研究一下再說吧。你急著——現在款要求改選支部麼?」
何守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要求現在就改選。」
楊生明站起來面收拾東西,一面安慰何守禮道:「自然,改選的問題不是不可以考慮。假定有必要,中途改選也是可以的。如果沒有出現什麼緊急狀態,等任期滿了再改選會更好一些。何守禮同志,你看怎麼樣?好了,今天就談到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