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一 一鍋端

2024-10-08 12:32:52 作者: 歐陽山

  那天早上,吳生海來到了村幹部學習組那個大統間。趙國光、賈宜民早就起來,鄭得志、王福嫂、蔣忠順幾個人,也早就帶著矮凳子來到了。一進房門,他那張古板、嚴厲的臉孔,叫大家看了就覺著心慌。大家都眼巴巴地望著他,不知是吉是凶。吳生海既不和大家打招呼,也不問好,只是拿眼睛輪流望著每一個人,好像要從那一張張驚疑不定的臉上,找出、什麼隱藏的秘密。後來,他在賈宜民的鋪位上坐了下來,索性不看人,把臉對著空洞的房門口,不意不思地問道:「怎麼樣啦?你們的學習進行得怎麼樣啦?」

  坐在另外一張鋪位上的趙國光,慢吞吞地回答道:「經過學習,我才了解土地改革的重要性。它不只要把農村裡面的封建剝削根本剷除,還要幫助農村裡面的貧苦兄弟翻身做主人,自己起來坐天下。這是開天闢地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大事。」吳生海點頭說道:「是倒是,你說的也沒錯兒。可惜都是一些空話。你應該結合實際來談,你們村子裡的實際,你自己本人的實際。」賈宜民乖巧地接著說道:「我經過學習,明白了黨中央的政策:沒收那些封建剝削階級的土地,分給沒有地,很少地的農民。他們就不單在政治上翻身做主,並且在經濟上也翻身做主,不再受別人的剝削了。」吳生海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只是機械地點點頭說道:「欸,這還不大離兒。這就說得比較具體些,說得比較踏實些。可是……」說到這裡,他停頓下來。大家望著他,只見他那張臉陰沉得十分難看。大家屏著呼吸,等待著,過一會兒,他才往下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你們為什麼還要反對土改呢?」

  聽見他這樣問,大家都覺著真是晴天霹靂!每個人心裏面都非常明白,他今天這一來,准沒有什麼好事兒。果然過不多久,吳生海就向他們開言道:

  「今天我來,是要跟大家宣布一些重要的事情。趙國光,我正式通知你:在昨天的貧農團會議上,大家一致通過,把你劃成狗腿。你有什麼意見麼?」趙國光低著頭,不做聲。其他任何人也沒有說話。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氣氛非常緊張。吳生海不管這些,繼續往下宣布道:「賈宜民,我正式通知你:貧農團把你劃成了狗腿。鄭得志,我也正式通知你:你也跟他們兩個人一樣,劃了狗腿的成分。你們都有什麼意見麼?大家都來表個態吧。」誰有沒有吭聲。趙國光、賈宜民、鄭得志三個人各想各的。王福嫂、蔣忠順兩個人一直在心裏面嘀咕著:「下一個該著我了,下一個該著我了。」吳生海等了一會兒,就很不耐煩地說道:

  「我想,你們經過這些日子的學習,也應該明白了。目前村子裡是貧農團當的家,村子裡不管大事小事,貧農團說了算。」趙國光、貿宜民、薄得志都異口同聲地回答道:「明白是明白的。可是……」沒有再住下說了。吳生海洋洋得意地反問道:

  「既然明白,為什麼你們不表個態呢?難道你們要抗拒貧農團的決定麼?」經他這麼一問,大家更加啞口無言了。吳生海看見這樣,又繼續對大家宣布:「貧農團除了把他們三個人,劃成狗腿以外,還把其他兩個人,也劃成了狗腿。其中一個是王大善的長工,很早就已經逃走了的蔣忠良;還有一個也是王大善的長工,如今還跟王大善住在一起的賈洛中。群眾都一致認為,賈洛中不單是王大善的僱工,也是王大善的管帳,必定是狗腿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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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了,再一次問大家有什麼意見。大家照例不做聲,一味子拿沉默做為回答。

  吳生海打算用極大的耐心勸導大家,說如果大家一句話不講,無非表明這裡面有兩種人:一種人對貧農團的揭發默認了,不做聲了;一種人對貧農團的揭發完全抗拒,一點也不承認,因此也不做聲。不管哪種人,貧農團都有足夠的權力收拾他們。趙國光見吳生海話說得難聽,只得垂頭喪氣地開言道:「我的工作上,思想上,作風上,錯誤、缺點儘管都很多,自己也考慮了這半天,覺著還不是——」說到這裡,吳生海插話道:「你如果不是狗腿,又是什麼呢?」趙國光說,我想做一個老好人,處處都行得通,面面不得罪。你瞧,我的老好人沒有做成,自己正在十分灰心——」吳生海又插話道:

  「你?你是個老好人?妙!那為什麼貧農團說你是王莊的太上皇呢?人家都說你不管什麼事情,都躲在背後,指使賈宜民出面。你就是這樣當的老好人,叫賈宜民去當老醜人麼?」趙國光見話不投機,又不想再說了。

  沒料到鄭得志突然從矮凳子上站起來,走到吳生海面前,向他提出抗議道:

  「吳組長替我做主。我要向貧農團提出嚴重的抗議。我從來就是一個僱工,上無一片瓦,下無一壟地。我給王大善扛活兒,只是為了吃飯,不是為了當狗提。我從前沒有當過狗腿,此後也決不當狗腿!我參加革命是為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是為了窮哥們兒翻身解放,不是為了別的!」

  吳生海生氣地說道:「好,你的膽子不小!可你敢到貧農團去說麼?」

  鄭得志兩隻手叉著腰,大聲說道:「敢!怎麼不敢?大家讓我說,我就去說。我還不只說這些。我還想對大家說,大家把狗腿也劃成階級,是不對的。中央並沒有規定,有一種成分叫做狗腿,不過是有些人胡亂編造出來的罷了。」

  吳生海厲聲申斥道:「胡說!誰瞎編來著?貧農團自然了解你是一個什麼人,把你劃成狗腿,一定有充足的根據。狗腿雖然不是一種階級成分,卻是一種政治身份,跟他本人的政治態度一致的。」

  鄭得志仍然不服氣地爭辯道:「就算可以劃狗腿,也不能把所有的人一鍋端,都劃成狗腿!一樣米吃百樣人。就算當中真有,總不能說人人都是狗腿。」

  吳生海惡狠狠地說道:「好,姓鄭的!我把你的話記下來,轉告給貧農團,讓貧農團回答你。你等著,別後悔!」說到這裡,他用眼睛把大家掃了一遍,看見賈宜民坐在他的身旁,耷拉著腦袋,像是有點難過的樣子。他判斷那是一種認罪的表現,覺著應該說兒句鼓勵鼓勵他,同時影響大家,減輕大家的抗拒情緒。他用手輕輕拍著賈宜民的肩膀,面對大家說道:

  「你們看一看,賈宜民到底是一個乖巧的人。他不管人家說他狗腿也好,說他包庇地富,欺壓群眾也好,總是耐心聽著,仔細想著,不會一摸尾巴就跳起來。這種態度就好。有了這種態度,就有了認罪的可能。大家應該向他看齊。」賈宜民聽見自己受了表揚,就把頭耷拉得更低,更加不做聲了。

  在一片寂靜當中,吳生海又把大家輪流注視一番。王福嫂和蔣忠順都兩眼發愣,坐在自己的矮凳子上不動。趙國光滿臉怒氣地閉著嘴巴。鄭得志把腳往地上一跺,氣不忿地說道:「嘿,只怪我爹娘太窮,一生下來就註定要給人扛活兒!」說完,又悻悻然走到自己的矮凳子旁邊,怒氣沖沖地坐了下去。吳生海覺著又好氣,又好笑,就提高嗓門問大家道:

  「你們五個人集中學習了一個多月,到底學會了一些什麼東西?」王福嫂低聲回答道:「我們孤兒寡婦的,文化又低,沒有學會什麼東西。」吳生海說道:「你們文化低……我不是把《中國土地法大綱》一條一條給你們講過了麼?」蔣忠順回答道:「我們莊稼人,只會在地里幹活兒,心眼兒不開竅。聽了也不懂,懂了也記不住,一會兒就把什麼全都忘了。」吳生海不理他們,又轉向大家說道:

  「我看你們把文件擱在一邊,把自己又擱在另外一邊,根本沒有把文件跟自己結合起來。這怎麼能學會呢?這是什麼也學不會的。你們要把學習搞好,非把這神態度根本改變不可。」鄭得志余怒未息,抗聲說道:「吳組長,那就請你給我們說說,開導開導我們吧。」吳生海於是接著往下說道:

  「你們五個人集中在一起學習,是我的一片好意,是工作組的一片好意,也是貧農團的一片好意。你們不要把我的好意,工作組的好意,貧農團的好意都辜負了。叫你們來學習,不是叫你們來跟貧農團辯駁,來跟貧農團對證,來指責貧農團劃成分有什麼地方劃得不對。不是的,不是這個樣子的。叫你們在一起學習,是要你們集中精神,互相幫助,將你們所有的罪過跟錯誤完全坦白交代出來,以便求得群眾的寬大處理。這是你們目前僅有的,唯一的一條出路。除此以外,其他的都是死路一條,再也沒有別的出路了。這一點,你們都清楚了麼?都明白了麼?」

  那天上午學習完了,從大王莊北頭幹部學習組那個大統間走出來,鄭得志、王福嫂、蔣忠順三個人各自回家,分頭做飯。蔣忠順看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早已心灰意懶,只顧低著頭走路。王福嫂不甘心眼睜睜地望著鄭得志、趙國光吃冤枉官司,就一路自言自語地嘀咕著。蔣忠順勸她道:「算了吧,福嫂,別嘮嘮叨叨了。這事情看來已經定局,不是你我的力量能夠挽回的了。」王福嫂回答道:「不錯,咱倆沒有這種本領,也扳不轉這個局面。可咱倆不是有嘴巴,還可以說話麼?」蔣忠順笑道:「你有嘴巴,你可以說話,可你上哪兒說去呢?你說給誰聽呢?上貧農團去說麼?你能去麼?」王福嫂不做聲,走了一會兒,又突然高聲叫道:

  「照你這樣說,事情就算完結了?他們就該活活地吃冤枉官司了?不行,怎麼說也不行!這件事兒你不管,讓我來管!」蔣忠順笑道:「好極了,好極了。你來管,我贊成。你倒要怎麼個管法呢?」王福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上告!」

  蔣忠順更加樂起來了,說:「好得很。你上告,往哪兒上告?上告給誰聽?難道你要上京去告御狀麼?」王福嫂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上告胡杏。我上告胡書記。我上告胡大姐。我要把這兒的所有冤情,都上告給她聽,讓她來做主。」

  蔣忠順把兩手攏在袖管里,不住地搖頭道:「唔,主意倒不錯,只怕辦不到。咱們這個學習組,如今是跟外界隔離著的。吳生海早就宣布過,不讓咱們去找外面不管哪個人。你要是這樣做的話,難道不怕違反紀律?」

  王福嫂低頭尋思了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說道:「按那麼說,不最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咱們只好眼睜睜地望著他們吃冤枉官司了麼?你別忘記,當了狗腿可不是好玩兒的。當了狗腿,自己一輩子沒有活路不說,連子子孫孫也都沒有活路呵!」

  蔣忠順攤開兩手,無可奈何地說道:「這有什麼辦法?我擔心狗腿這頂帽子,他們是戴定了!」

  王福嫂連聲叫嚷道:「不!不!不能這個樣子,不能這個樣子!咱們說什麼也不能見死不救。對麼?咱們說什麼也得想出一個辦法來。」接著他們一面走,一面研究了幾種辦法:比方說,給縣委寫信行不行?兩人一想,覺著不妥當。慢說這個信沒有辦法寫,就算寫了出來,他們也不敢往縣委送。又比方說,再找吳生海,好好地把大家的意見向他反映行不行?仔細一想,覺得這樣也不中。吳生海不會聽他們的,更不會相信他們。再比方說,找人在貧農團裡面,把這個問題重新提出來,要求大家再仔細斟酌行不行?幾經推敲,這個辦法也不成。慢說沒有人肯在貧農團裡面這樣提問題,就是有人肯提,也通不過。商量來、商量去,最後,王福嫂下決心道:

  「還是向胡杏反映。她是咱們的支部書記,應該把真相一樁一件地告訴她。」當下,王福嫂還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她建議去找王洛正,把他們的想法告訴他,再由他轉告給胡杏,要求胡杏想辦法。蔣忠順也認為這個辦法不錯,兩個人就暫不回家做飯,先到王洛正家裡找著他,把學習組裡面的烏煙瘴氣都對他說了,要他轉告給胡杏。王洛正聽完,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草草吃過中飯,王洛正就走到胡杏的住處來。自從王福嫂集中學習以後,胡杏就搬了一個新住處。那天,她一見王洛正來了,就稀罕得什麼似的,連忙讓他上炕坐,說炕上暖和些。那股從心裏面發出來的熱情,就好像她在款待自己的親兄弟一樣。王洛正推辭道:「不用上炕了。坐在矮凳子上,談幾句話就行了。」胡杏無論如何不依。王洛正土炕坐定了,胡杏又從房東那邊盛了一碗熱米湯過來,一定要他喝下去。王洛正一命喝著熱米湯,一面把王福嫂跟蔣忠順托他轉告的話,一五一十地對胡杏說了。他還附帶聲明,說王福嫂跟蔣忠順兩個人十分想見她,只是不好直接來找她。

  胡杏聽著,聽著,不由得兩道眉毛緊蹙起來,露出十分憂愁的樣子。王洛正看見胡杏聽了自己的話,這樣難受,心裏面覺得胡杏真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他反而用言語安慰胡杏道:「胡大姐,你也不用過於發愁。他們現在都還好好的,還在那裡安心學習,老老實實地在檢査自己……不過,事情往後會怎麼樣,那就誰也說不定了。」

  胡杏說:「是呀,我的心裏面不曉得有多麼難過。自從貧農團那天通過把他們幾個人劃成狗腿的時候起,我心裏面就不好過。我怕他們這些個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我多麼希望貧農團裡面會有人起來提出不同的意見!應該有的。如果那樣子,我就好說話了。我就可以提出,把這個事情暫時擱起來,往後拖一拖,或者再經過仔細研究,然後決定。可是,誰也沒有做聲。事情就這樣子馬馬虎虎地給決定下來了。這可真不好辦哪!」王洛正用手搔著腦袋,低聲試探地說:「大姐,那樣看起來,你真是不能替他們說一句話了麼?」

  胡杏的臉上露出著急和為難的樣子,尋思了很久,才嘆了一口長氣,緩緩地說道:「唉!話,目前我是不好說的。這一層你會相信我。就是我不聲明,你也明白。我們是一個工作組,要統一說話。不能一個人說一樣,也不能隨便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你明白我的意思麼?你回去告訴王福嫌跟蔣忠順,要他們轉告鄭得志跟趙國光兩個人,只管放心好了。我不是不想替大家說話,只是目前實在不好說。等兒天,將來一有機會,我一定說,我一定說。這一層,大家相錯我好了。」

  玉洛正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唉!這樣看起來,事情是沒有法子扳回來的了。他們這頂狗腿帽子是非戴不可的了。」

  胡杏滿腔熱情地囑咐王格正道:「不,不是這樣。事情決不是這樣的。你回去告訴大家,只管好好地安心學習。不管對什麼事情,都要堅持實事求是的態度,不要撒謊。是犯罪時,就要承認犯罪;是錯誤的,就乾脆承認錯誤,不應該有一絲一毫的隱瞞。沒有那種事實的,也不要胡說八道,不要混淆是非,叫組織上弄不清問題。到了最後,組織會給大家做出一個公正的結論。總而言之,組織上決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大家一定要打消顧慮,相信組織。我的話你都記住了麼?快去告訴他們,叫他們安心吧!」

  正當胡杏跟王洛正在北王莊談話的時候,張紀文來到了大王莊北頭幹部學習組的那個大統間,參加他們的討論。大家看見早上王莊工作組吳生海組長來,下午大王莊分組張紀文分組長又來,都覺得有一些緊張。

  鄭得志逢人就想喊冤,也不問人家的來意怎麼樣,一馬當先,衝出來發言道:「張同志,我實不相瞞告訴你:說我黨性不強,我承認;說我覺悟不高,我承認;說我工作不積極,我也承認。要說我是狗腿,那卻是沒有的事兒!我一輩子扛活兒,靠賣力氣吃飯,我當那狗腿幹什麼?」鄭得志這種態度,張紀文早就聽吳生海講過,只是笑了笑,沒有做聲。

  趙國光見鄭得志已經說開,也就跟著說下去道:「張同志,我自己反省了很久。想來想去,都覺著自己立場不穩,作風粗暴。想當老好人,卻一直成了老醜人。我的缺點錯誤是夠多的,一定要好好地,一樣一樣地過細檢查。至於說我當狗腿,那還的確不是事實!我沒有替地主富農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兒,也沒有得過他們的好處。這是村子裡面誰都知道的。」

  趙國光所說的「沒有得過他們的好處」這幾個字,賈宜民聽起來有點刺耳。於是他也挺起腰來發言道:「今天早上我沒有說話,現在非說話不可了。自己的毛病,自己曉得。我的作風非常生硬,把人都得罪完了。此外,也就沒有別的什麼。要說狗腿,我敢賭咒,那完全沒有事實。有人那麼說,無非聽信了謠言,說王大善給過我七由地——」

  張紀文打斷他的話道:「我也聽說過,那是王大善賞給你的七畝地。」

  賈宜民從鋪位上跳了起來,急急忙忙地辯解道:「張同志,別相信那些。謠言,純粹的謠言!那七畝地是我跟王大善買的。他欠了我的工錢,付不出來,把地抵了債,抵了我的工錢。這怎麼能說他賞給我的呢?現在王大善人還在,大家可以找來對證嘛,一對證就對出來了嘛!」

  張紀文連連擺手,制止他往下說,又用一種威脅的口吻質問他道:「你這樣也沒有,那樣也不是,到底你還有什麼問題沒有?」賈宜民說:「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我作風生硬。」張紀文笑起來道:「你作風生硬麼?我看你的作風一點兒也不生硬。你倒是圓滑有餘。」說到這裡,他又轉向大家,接著說道:

  「今天早上,吳生海同志說賈宜民態度還比較老實。我看也不見得。我看,大家的態度都沒有端正過來。這樣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你們這也不承認,那也不承認,好,我看不要緊。讓貧農團派人來和你們斗一斗。把你們放在熱湯里泡一泡,幫助你們痛痛快快地洗一個熱水澡。到那時候,看你們還往哪裡跑!看到底是你們的魔力高強,還是貧農團的神通廣大!」他說完了,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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