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2024-10-08 12:18:10
作者: 王朝柱
秋夜8時,法租界拉都路還是熱鬧的。但是,拉都路南端那片收割完了的菜地上,卻是黑洞洞、空蕩蕩的。蕭軍和蕭紅、老聶準時赴約,站在夜幕籠罩的菜地上東瞧西望,空氣還是蠻有些緊張的。行前,蕭軍為了防備張春橋之流暗器傷身,曾準備了一根鐵棍護身,當然也有教訓對方之意。但被善心的蕭紅和老聶奪下了。在決鬥的對手尚未到來之前,蕭紅的心裡又打起鼓來,後悔地說:
「三郎!你若把鐵棍帶來就好了。」
「為什麼?」蕭軍問。
「我真怕這些混蛋帶著棍棒來和你決鬥。」蕭紅懊惱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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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老聶善良地說,「雖說左聯解散了,他畢竟還是左其陣線的人,我想他們還不至於墮落到用暗器傷人的地步。」
「我同意老聶的看法。」蕭軍豁度地說,「我和他們決鬥,也不想下毒手打傷他們,僅僅是為了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看!他們來了。」蕭紅緊張地小聲說。
蕭軍和老聶順著蕭紅注目的方向看去,只見大路上快步走來一胖一瘦兩個黑影,很快就走到了他們的跟前。蕭軍就像登台打擂的武生載抱雙手,擎舉到額前,彬彬有理地說:
「按規矩,先通報姓名,我是決鬥人蕭軍!」
蕭紅也學著女俠的風度趨步向前,雖說心裡咚咚作響,可還要裝做坦然的樣子說:
「我叫蕭紅,是蕭軍的見證人。」
老聶是個十足的學究,溫文爾雅地說:
「我人稱老聶,也是蕭軍的見證人。」
「我是決鬥人!來者中那個姓馬的胖子傲氣十足、不可一世地說。
「我是他的見證人張春橋!」來者中那個瘦子拿腔拿調地說。
蕭軍驕首昂視,目空一切,就像是一頭下山的猛虎,厲聲厲色地說:
「請教:令天晚上的決鬥,是赤手對空拳?還是準備刀槍相見?」
張春橋伸出右手擺了擺,笑嘻嘻地說:
「今天晚上,我們是在開創中國文人的決鬥,而不是俄國的普希金,萊蒙托夫搞情殺,所以還是赤手對空拳的好。事後寫成文字,也顯得比俄國人、歐洲人文明些。」
張春橋的提案被雙方接受了。蕭軍問:「決鬥的時候,何以為勝者呢?」
「將對方打倒在地,直到失去抵抗力的時候為勝者!」姓馬的傲氣十足地說。
他的方案也被通過了。蕭軍又問:
「需要幾個回合決定勝負?」
「三戰兩勝,一決雌雄!」張春橋顯得是那樣的平靜、且又如此公允地說。
蕭紅是個急性子,對這種問答毫無興趣,當張春橋說罷「一決雌雄」後,便急不可耐地說:
「好!開始吧。」
蕭軍、蕭紅、老聶站在一邊,退後五步;姓馬的、張春橋站在一邊,也是退後五步。蕭軍和姓馬的各自做了一陣準備活動後,一個雄赳赳、一個氣昂昂地走到中間,相互打拱致意,遂交手開打,拳去手迎,腳來閃身,雙方打得很有些招數、門路。
蕭紅站在一邊,緊緊地握著拳頭,瞪大那兩隻俊俏的眼睛,屏住氣,異常緊張地觀看決鬥。當她看到姓馬的主動進攻,蕭軍躲身的時候,她口不由己地喊著:
「別後退!要進攻,要主動進攻……」
老聶書生氣十足,微俯前身,暗自替蕭軍用勁,不停地說著從書本上看來的名詞:
「用力……當心……加絆……好……」
開始,張春橋微笑著,故做平靜狀。少頃,蕭軍和姓馬的扭打在一起,難分難解,他的神經禁不住地緊張起來。待到他泄氣地「咳」了一聲,只見蕭軍已把對手打倒在地。正當蕭軍欲要舉手痛打之際,張春橋急忙趕到近前,雙手抱住蕭軍的拳手,戰戰兢兢地說:
「勿下毒手!快進行第二個回合。」
蕭軍聞聲住手起身,姓馬的就像是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縱身躍起,冷不防,對準蕭軍的胸口就是一拳。蕭軍閃身躲過,二人就又開始了第二個回合的決鬥。蕭軍越打越勇,姓馬的處處設防抵擋,很快就只剩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蕭軍賣了個破綻,一個箭步跳到對手的身後,倏地伸出雙手,卡住他的身軀,用力一舉,懸在空中,大聲罵了一句「去你媽的吧!」拼力一擲,把他摔到五步開外的菜地上。只聽他「啊」了一聲,躺在地上掙扎著、哀叫著。蕭軍趁勢躍到他的身邊,騎在身上,對準頭部重重地打了幾拳。姓馬的雙手抱頭,大聲哀求:
「饒命啊!饒命啊……」
隨著粗野的喊聲:「幹什麼的屍兩個法國租界的巡捕持槍走了過來。蕭軍機智地縱身躍起,站到一邊,張春橋也匆忙扶起夥伴。老聶一步跨到巡捕跟前,若無其事地說:
「巡捕先生!他們是在練習摔跤的。」
「對,對!是在練習摔跤的。」
大家齊聲附和,就是挨了揍的姓馬的也只好承認是摔跤的。兩個巡捕看看這幾個書生,不像是滋擾社會治安的分子,生氣地說:
「夜深了,都該回去睡覺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答說「馬上就走!」兩個巡捕離去之後,蕭軍走到姓馬的面前,厲聲地問。
「服不服輸?不服就再打第三個回合!」
姓馬的嚇得後退了兩步,拱抱雙手,笑嘻嘻地求饒說「認輸了!認輸了……」蕭軍儼然以勝利者的姿態走到張春橋面前,晃了晃拳頭說:
「你們的小報再寫文章罵我,侮辱魯迅先生,我就用拳頭揍你!」
張春橋驀地抓住夥伴的手,說了句「快走!」二人就像是兩條落水狗逃走了。
突然,菜地的夜空響起了蕭紅、蕭軍和老聶的笑聲。準確地說:這是小奴隸們保衛自己的恩師,所取得的第一個勝利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