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序

  1 擺在公眾眼前的這本書，就其淵源，不過是我不忿時下雜誌對那位仍然健在的偉大藝術家枉加批評。我本意只想通過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對那些批評者的方式和風格進行譴責，點出他們的險惡用心，用以引導公眾的感情。然而在一點一點展開之後，我卻發現有必要把原先寫給一份雜誌編輯的一封信進行擴充，變成一本近似藝術專著類的玩意兒。因為書中提出的觀點對普通藝術愛好者來說，聽起來似乎像是異端邪說，因此，我必須讓它前後更加一致，結構更加完整。眼下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究竟是宣稱它是一部關於風景畫的專著，然後為經常論及某一位大師的作品而抱歉，還是宣稱它是對某些作品的批評，然後為對一般原則進行詳盡討論而抱歉。不過無論這本書被看作是怎樣的書，都不能誤解我撰寫該書的動機。既不是為了出名，也不是為了個人感情，這些都對我幾乎毫無影響。我所著墨的這位偉大藝術家，其聲譽在那些真心崇敬的人心目中牢不可摧，不因自命不凡和矯揉造作的無知挖苦而受到絲毫損害。當公眾的品位日漸墮落時，當媒體普遍利用自身的力量左右整個國家的情感，把這種情感導向藝術中的虛假、造作的感情時，當媒體對最崇高的真理以及古今風景畫的最高理想胡說八道時，凡是懂得或理解真正偉大藝術的人，凡是希望偉大的藝術在英國得到發展的人，哪怕對善和真追求會危及個人利益，都義不容辭，凡是美和真的精髓和權威所在，都必須勇往直前，宣布並演示美和真的存在。

  2 在寫作過程中，凡是看上去招人反感或偏頗不公之處，與其是說是作品的基調造成的，還不如說是作品的不完整造成的。我並沒有對當今所有畫家進行系統批評，然而只要論及藝術的優點和真理，我都用最優秀的作品一一加以說明，深信讀者倘若能夠在這些作品中感受到、欣賞到我所說的優點和真理，只要這些優點和真理在其它作品中存在，就必然會被發現，得到欣賞。我認為藝術家有高下之分，並且從不掩飾這種觀點。我認為評判藝術家高下的依據是真理，將藝術家分出高下對理解真理十分必要，但是我卻十分謹慎，在為藝術家的高下爭執時，卻從不懷疑他們應有的地位。我的願望和目標始終不變，就是要讓被忽視的大師受到更多應得的崇敬，而不是讓人們對目前那些得寵的藝術家少幾分推崇。我知道儘管隨著人們對美和真的認識和感受加深，會影響我們對畫家高下的判斷，但是卻必然會對真正偉大的畫家更加崇敬；凡是此刻認為斯坦菲爾德和考爾科特比特納高明的人，當他逐漸明白特納遠比前兩者高明之時，就會更加欣賞斯坦菲爾德和考爾科特。

  3 我只在三個例子中，對仍然健在的藝術家的作品提出了批評，而且在這些例子中，藝術家的聲譽已經根深蒂固，廣為流傳，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意見而有所損害。他們之所以遭受批評，是因為褻瀆了最高權力。

  我在談論古代大師們時，則更加隨心所欲，不過也請記住：如今奉獻給公眾的只是該書的一部分，因此千萬不要因為在這一部分當中，我在談論某些優點時，除了貶低還是貶低，就假定我感受不到其它的優點。這些其它優點只有在後續部分當中，才能看到。請不要誤解我，不要把無中生有的意義強加給我，也不要讓我為某些結論承擔責任，因為我僅僅陳述了一些事實。我曾經說過古代大師們沒有反映出大自然的真理；如果讀者據此推論出他們根本不是大師，那麼這只是他的結論，不是我的結論。

  4在書中，凡有所強調，我都努力進行演示；演示成功與否全憑事例本身的力量，最多也就像幾何證明一樣，不需要太多地求助權威。不過有一點也許應該讓公眾知道，那就是作者不僅僅是個理論家，而且從年輕時起，就致力於藝術實踐。

  關於舊的風景畫派，不管是哪一點得到公認，那都是建立在對從安特衛普到那不勒斯的每一件重要作品了如指掌的基礎上的。不過想要對我們自己國家畫院的那些作品進行仔細直接的比較時，再提及羅馬或慕尼黑的那些傑作的細節就毫無用處了；至於私人畫廊的畫作，在收藏者而言，談論時不免敝帚自珍，在公眾而言，則不能隨意臧否。因此，為了演示說明而引證時，我會儘可能引用國家美術館和達利奇美術館的館藏作品。

  5 最後，我要為本書的不足之處道歉。我本來希望經過多年的醞釀和修改之後，再出版。我感覺到必須進行反覆修改，也正是出於這種感覺，所以我目前只是將本書的一部分奉獻給讀者，不過雖則是一部分，卻很完整，而且針對性很強，專門討論那些必須立刻加以糾正的惡行。我能否全面達到目的，這一點則部分取決於公眾接受本卷的心態。倘若公眾心存不滿，或者公眾只想提高個人興趣，那麼我雖則繼續努力，其益處也必然寥寥。相反，倘若作者的真情實感和真正用心得到理解，我將不辭勞苦，去完成一項任務：為了推動英國真正的藝術事業向前，為了那些被忽視或被敵視的健在的偉大藝術家的榮譽，而把我們的恭維之辭傾倒進死神的耳朵，為那些既不需要我們讚揚也不需要我們感激的人歡呼鼓掌，為他們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