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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20:46:27
作者: 姚鄂梅
傳言日盛,說獵鷹的資金大部分已經從恆昌撤出來了,已經回到他的本土銀行去了,恆昌被獵鷹拋棄了。
睿好幾天沒回家,打他電話也不接。父親說:「別管他,他肯定急著找新東家呢,當初勸他不要隨便跳槽,他不聽,這下好了口巴。」
上班得空的時候,馬力給恆昌的秘書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要人家轉接馬副行長室。
「對不起,馬行長身體不舒服,住院了。」
「請問是什麼病,在哪家醫院?」
「對不起,他沒有告訴我們。」
「那,他有沒有說大概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對不起,我們不清楚。」
秘書小姐聲音既甜又冷,馬力覺得,這似乎不是好兆頭。
離家八天後的傍晚,睿一臉興奮地回來了。他果然又有了新東家,這回,他又前進了一步,他要去一家外資銀行了,而且已經去面試過了,接下來就是靜候佳音了,他對自己應聘成功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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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外資就叫前進?」父親極為反感。
「當然了,我是怎麼丟掉恆昌的副總位置的?不是我無能,是我的團隊無能,我的團隊跟我個人,在動刀上小匹配。所以達畫,我找了個有著超級動力系統的,在全球範圍來講,它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是哪一家。」馬力問。
「沃爾夫,我們簡稱的沃霸,也就是獵鷹現在選擇的那一家,讓昌落敗的對手。」
「你居然選擇自己的對手,你就不怕人家說閒話。」父親一聽就急了。「就算人家不說,你自己心裡就那麼好受,你低得下那個頭?」
「什麼呀,你怎麼突然變得酸腐起來啦,正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昂起頭來,我才決定選擇它。」
「它能讓你昂起頭來。」
「當然啦,它是誰,它是全球數一數二的銀行,從不接受零資歷零背景新人的銀行,它打一個噴嚏,整個地球都會感冒,這樣的銀行,全中國有幾個人能進去。」
「那你是怎麼進去的。」
睿突然轉向馬力:「我說出來你別不相信,托尼的父親是我的介紹人、推舉人。」
「什麼。」馬力瞪大了眼睛。
睿得意地說:「這裡面有很多又精彩又曲折的故事,但我今天不想說,總之你們要相信我,吃了一個敗仗之後,我馬上反敗為勝,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我沒給自己丟臉,也沒給你們丟臉。」
「你這些天就在忙這個事情?」
「是啊,我已經在開始做自己的第一單業務,把中國聯動通信拉向沃霸。」
「哈哈哈。」父親突然大笑起來。「你做事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離譜,哎喲,真是笑死人了,睿,你可是徹頭徹尾的中國人哪,怎麼突然不了解自己的國家了,支撐起一個國家要有幾根柱子,郵政,交通,電信,石油,航天,軍工,現在你說你要拆走一根柱子,交給外國人,你這不是痴人說夢嗎。」
「一點都不好笑。你不反對的話,我舉個例子,就說香港怎麼樣,香港要不是英國人拿去折騰,能有今天的繁盛嗎?能成為今天的亞洲金融中心嗎,他拿去了又怎樣,富有的養母拿去養了若干年,最後還不是回到生母的懷中。何況聯動通信人家根本拿不走,也不想拿走,用我們的話說,人家只會把聯動通信弄得更大更強。」
「你放屁!」父親使勁捶了一下桌子,口匡嘟一陣亂響,一隻茶杯最終跳出來,在桌上轉了幾圈後,啪地掉到地上,碎了。馬力想去撿,但小時候的經驗告訴他,這時候不能亂動,蒼蠅落到臉上都不要動,一切都要等到暴風雨過後再收拾。
「爸,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去找聯動通信的時候,人家高興得很,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高興,因為他們也對保理業務感興趣,人家的想法真的很單純,一切都是為了發展,要知道通信行業一樣面臨競爭,不想讓人家上門來搶走自己的地盤的話,就得拿出好活兒來,可氣的是,我們現在沒有那麼多好活兒,所以只能走這條路了。當然,他們只是子公司,他們並不能做最後決定,還得請示上級。」
「你們等不到這個批示的。」
「其實,我也暗暗希望等不到這個批示,但我有預感,我們會等到的。我不是在為新東家說話,人家知道自己最值錢的東西是什麼,你知道他們的業務品種是怎麼開發出來的嗎,開發期間,開發者的家屬們都可以享受貴賓待遇,產品投入營運後,開發者可獲取巨額報酬,也可換持公司股份,我們呢,我們那些所謂的研發人員,過著朝九晚五的刻板生活,上班混點,打磕睡,把精力積蓄起來下了班去撈外快。」
「你的想法太單純了,企業發展到一定程度,有些東西就不是企業自己能左右的了。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這天晚上睿的好心情是誰也無法沖淡的,快到半夜了,睿突然提議要搞點酒喝。」爸,高興起來吧,你兒子可沒給你丟臉,你知道這件事的難度有多大嗎?連托尼的父親都說,睿,你是個不可思議的人,你應該在中國開一堂課,名字叫像特工一樣生存。」
三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喝酒,電視音量開得小小的,大家時不時瞄一眼。
父親說:「我知道我的反對無效,一直以來,你表面上跟我一個立場,實際上,你從沒把我的意見當回事。你從小就是這樣,你比馬力狡猾多了。」
睿得意地笑:「那不叫狡猾,那叫靈敏。」
「不管你到了哪個國家的銀行,也不管你做出了多麼大的事業,我們的家訓不要忘了,沒有萬不得已的理由,周末一定要回到家裡吃晚飯。基督徒說,在一起祈禱的家庭有凝聚力,我要說,在一起吃晚飯的家庭有凝聚力。」
馬力無意中一回頭,看到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容,剎那間,他幾乎無法呼吸,是她,真的是她,消失了很久很久,連她自己都說不清什麼時候再出現在他面前的她,白淨娟秀的面孔,黑白兩色套裙,紅色的高跟鞋,亮閃閃的髮辮盤在頭頂,面對記者,面對凌厲的提問,她面色平靜,眼神溫柔,她這種樣子,越發顯得面前那些鏡頭和話筒,活像一尊尊隨時準備朝她開火的機關槍。還是關於高速公路出現質量問題的系列報導,他們終於找到給施工單位提供問題排水板的那個叫騰雲的公司了。原來她就是騰雲的負責人,原來她不叫安娜,她叫滕芸。原來她還是沒對他說實話,她很誠懇地對他撒了謊。
為了掩飾粗重的呼吸聲,馬力抓過杯子,大喝一口,卻不是水,而是酒。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父親也放下酒杯,過來盯著電視。
睿斜晚了一眼:「這女的是誰呀?」
父親猛地轉身,拉開門出去了,馬力怔了一霎,也跟著往外跑。
父親聽到了馬力的腳步聲,猛地回頭:「你跟出來幹嘛,回去!
「……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嗎?」
「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我也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一個朋友。」馬力想起上次是在長島花園看到她進去的,就說:「她好像是住在長島花園。」
「長島花園?我正好也要去那裡,那走吧。」馬力腦子裡猛地閃了一下:父親要找的人,跟自己要找的人,不會是一個人吧,不會,不會,應該不會那麼巧,就這麼一猶豫,父親已經攔了一輛出租,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