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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卻不失魂(2)

2024-10-08 12:08:45 作者: 嘎子

  侯一桃醒過來了。

  有種奇怪的氣味,針似的刺著他的鼻腔黏膜,他痛痛快快地打了好幾個噴嚏。他發覺,自己躺在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床很軟,天花板上有很大的吸頂燈。牆壁上掛著一幅倫勃朗油畫的複製品。

  他又發現,馬芸芸躺在旁邊,那種刺傷鼻腔的氣味,就是她身上的那種很濃的香水味。她知道他醒來了,卻雙眼緊閉,假裝睡得很香,臉頰上與脖子上有一層淡淡的潮紅。

  

  他對著她的脖子狠狠打了幾個噴嚏,這次是故意的。她渾身一顫,睜開了眼睛,窗外初升的陽光又刺得她的眼皮直顫。他說:「我怎麼睡到這裡來了?」

  她輕輕一笑,說:「你醉得一塌糊塗,我不把你弄到這裡,難道把你扔到大街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肯定狼狽死了吧?」

  她說:「你差點沒把我掐死。」

  他盯著她,有些驚疑地說:「是嗎?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說:「你掐我時,大聲喊著一個叫梅潔的女人的名字。梅潔是誰?是你的戀人吧?」

  他說:「以前是,現在不是了。昨天,她把我扔了,我失戀了。」

  她臉有些紅了,看起來有些激動,說:「我是說你喝酒怎麼那麼凶,原來你心裡沒什麼好事。」

  他輕鬆地伸伸懶腰,說:「現在好多了,心裡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就很奇怪地看著他笑。

  侯一桃坐起來,才發覺自己是裸露的,有些害羞地抓起滑落地上的桔黃色毛巾被掩蓋住下身。他四處尋找衣服,她說:「衣服全洗了。你吐得很髒,我昨晚上就洗了,晾在陽台上一會兒幹了。」

  她穿著很薄的睡裙,隱隱透著嫩紅的肌膚。他覺得自己的身子都快僵硬了。

  他說:「你的男人呢?他看見我這樣,還不把我給殺了。」

  她也坐起來,說:「我同你一樣,過去還有個一起吃一起喝一起上床睡覺的男人。可幾天前,他把我給扔了。我們扯了離婚證,他就提上他的東西滾蛋了,誰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他說:「所以,你才請我喝酒,聊天,散散心?」

  她說:「你太混蛋了,幾杯酒就醉成了一個鬼。我跟鬼還聊什麼天呢?」

  他哈的一笑,說:「現在聊吧,我又從鬼變成人了。」

  她說:「現在聊,又沒什麼意思了。」

  他問:「為啥?」

  她說:「你同我一樣,都是別人扔掉的破垃圾。」

  侯一桃心內又一陣隱痛,說:「你別這麼說,我可能又要變成鬼了。」

  她仰躺著,窗外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更顯蒼白。她又回頭,對他;神秘地一笑,說:「你同梅潔玩了多久?」

  他開始回憶,從剛進大學門到現在,扳著指頭算算,剛好三年了。他說:「三年多了,我們已玩得太累了。」

  她便忍不住笑起來,說:「真了不起呀,三年多了,你還是個童男身。」

  他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但看見她眼裡有許多奇異的東西,又不好問了。他不知道昨晚的事,真怕自己有什麼失態的舉動,渾身不自在起來。

  「你是童男身,我知道。」她肯定地說。

  他倆沉默了好一會,她又問他:「還想不想喝酒?」沒等他回答,便跳下床,在柜子里拿出一瓶老窖酒,倒了兩杯端過來。她看他喝了兩口,才咂著舌頭舔了一口,眼內又紅了。她說:「有句話叫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看來這酒還真喝不得。」

  有了酒勁,侯一桃便對她講了與梅潔的事。其實很簡單,下午他剛與左莉分手,回到報社就有人叫他接電話。他一聽就知道是梅潔的聲音。

  「這麼久了,你為什麼就不給打個電話?」梅潔說。

  「我打了,許多次了。每次我還沒往下說,你就掛了電話。」

  「是嗎?那段時間是有人天天冒充你來騷擾我,我心煩了,什麼電話也不想接了。」她又說,她是向李大個子打聽到他的電話號碼的。

  「你好像有什麼急事?」他問。

  她輕輕一笑,說:「我要出國了,實習完後也不回學校了。我的總經理是香港的企業家,他願出資讓我去美國深造。」

  他說:「祝賀你呀!可惜這裡的鮮花送到你的手中,早已生霉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一桃,你要好好保重,可別悲傷呀。」

  他笑了,說:「你在說什麼呀,好像我在伴著哀樂為你送葬。」

  她沒笑,聲腔仍是那麼沉重:「一桃,我去美國讀書是有條件的。」

  他問:「有條件?什麼條件?」

  她忍了忍,還是說了,聲音很低:「總經理想讓我做他的太太。」

  他一臉的苦笑,聲腔也有些變了,說:「好事喜事呀,搖身一變,成了闊太太,我悲傷什麼呀!祝賀巴結還來不及呢!」

  那邊卻是一陣傷心的嗚咽聲。他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祝你好運不斷。」就掛了電話。那一刻,他腦袋內嗡聲不絕,周圍的一切都在飛快地轉動。他靠在牆壁上,好一陣才回過神來……

  侯一桃講完了,把杯里剩餘的酒全倒進了嘴裡,紅著一對眼睛瞧睡在身旁的馬芸芸,很想聽她說幾句勸慰的話。她什麼話也沒說,眼眶內注滿了淚水。他想是觸動了她埋藏心內的傷心往事吧,心一酸,就把她攬進了懷裡。

  他感覺到懷中的她癱軟如水。

  他就把她當作了水,魚兒似的在水裡盡情地遊蕩起來,很自然也很笨拙……

  過後,她直起身子,拍拍疲憊無力的侯一桃,責怪說:「你真是個童男子。」

  她又倒了一杯酒,端過來剛要喝,又憤怒地大叫:「變態,變態!」

  她跳起來,把厚厚的窗簾拉上,怒氣還沒平息,擂著牆壁大叫:「變態,變態!」又罵了一串極難聽的粗話。

  侯一桃直起身子,記不清自己有什麼舉動讓她這樣的生氣。她意識到了什麼,回頭對他說:

  「我是在罵窗外那個愛偷窺別人隱私的變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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