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隱秘的地方留著羞澀的吻
2024-10-03 20:36:44
作者: 嘎子
望著銅燈盞里橙黃色的酥油燈苗,我在記憶深處尋找與游的第一次吻。那濃霧瀰漫的幽深處跳出來的卻是一雙靈巧的腳,穿著雪白的舞鞋,小鳥似的在地上啄著。
游第一次帶我去她家,把我介紹給她母親。她母親眯著眼睛看我,好半天了才有笑紋波浪似的蕩漾在臉上。她雙手抓在我的肩膀上,說你們在家裡等我,我去買點吃的。我今天給你們燒魚,燒游兒最喜歡吃的脆皮魚。她進了裡屋到處翻找衣服換,出來時邊扣衣扣,邊說老了老了,找不到合身的衣服了。她穿的是深藍色的燈芯絨外套,寬寬大大的穿在她身上也是緊繃繃的。她母親用梳子隨便刮一下稀疏的頭髮,就提著竹籃出門了。屋裡一下冷清了,只剩下我與游兩人。游拉著我的手引我跨進了裡屋。
女人的屋子都很整潔,地板擦得亮亮的,桌椅也是一塵不染。我看見兩張床,兩面牆,就明白了她與母親共住一屋。她的床鋪色彩很淡雅,嫩綠色的鋪,坐著個黃色的布娃娃。牆壁上貼滿了卡通人物,有個丁當貓的頭像壁掛咧著嘴滑稽地笑。她母親要簡樸得多,一床的潔白像堆積著厚厚的雪。牆壁也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貼。我沒見到她父親的照片和影子,也沒敢問。有股淡淡的香味升騰起來,瀰漫了整個屋子。
她說,想不想看她母親過去的照片。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大本影集,坐在我身邊翻開,再翻開。我看見一幅很大的黑白照,一個很像游的清瘦漂亮的少女,穿一身軍裝擺出很優美的舞蹈姿勢。她一隻腳尖立地,另一隻腳直直地上翹,高高地舉在身後。那造型很像我曾經看過的演芭蕾舞紅色娘子軍的老圖片。遊說照片上的那人就是她媽媽,那時她在市芭蕾舞團演主角。我笑了,說不怎麼像你母親,到很像你呀!她說,我也學過跳舞,沒我母親的功夫好,我個子也矮,沒有跳舞的條件,就沒去學了。說著,她臉紅了,叫我等等。她進了另一個屋子,出來後就換上緊身的練功服,腳上穿著白色的舞鞋。她說,許久沒練了,你別笑話我。她腳尖在地上試了幾下,胸一挺就站立起來,並踮著腳走了幾步,側過頭看我,彎下腰做了個小天鵝吸水的造型,腳尖又很優美地在地上啄了幾下,臉紅了,純得就像是嬰兒似的。她坐下來,脫下鞋說,不行了,腿腳硬了,才走兩步就痛死我了。我走近她,扶著她細瘦的身子,說你的舞姿美極了。她就抓住我的肩膀,頭靠著我的胸脯笑得很甜蜜。她抬起頭時,我看見她的嘴唇紅得像熟透了的果子,就忍不住吻了一下,輕輕地一下,她抓緊我肩膀的手軟下了,眼淚在臉上滾。
我回憶不起那個吻的感覺,卻牢牢記下了她臉上珠子似滾動的眼淚。
這是我來到人世間第一個新婚之夜,這個我等待了三十年的夜晚,與她坐在床邊卻有些手腳無措了。我們緊閉了房門,把窗戶也死死插上,關掉電燈點亮酥油燈,在一片青紫的燈光中,才覺得是走到了一片只屬於我們二人的世界。我們端坐著,看著腳尖和擦拭得油亮亮的木地板,手焦躁地搓動卻不知要做些什麼。
我的手小心地向她的手探去,觸摸她的手那一剎那,她的身子縮緊了,像只受了驚嚇的小動物,恐悚驚疑地看著我,那樣子可憐極了。我的手收了回來,說我們還是睡吧。
她沒動,嘴角緊張地顫動了一下,有一絲神秘的笑飛了出來。我就在那時大膽地把她摟在了懷裡。
燈苗跳動,整個屋子浸泡在橙黃溫暖的燈光中。她仰躺著,眯上了眼睛。我笨手笨腳地剝開她的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像小時候在童話故事裡看到的,掀開宮殿一扇又一扇神秘的門。探險與好奇讓我把想做的事一件件往下做。她閉上眼睛,臉平靜得像是熟睡的嬰兒。我解下她乳兜時,她跳起來,雙手捂住胸前,眼裡潮乎乎像有淚要滾落下來。我摟住她,說別怕,我會小心的,不會弄痛你的。她像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身子不停地抖索,嘴唇也青紫了。我吻著她的耳朵,輕輕地說別怕別怕,讓她靜靜地睡在了被窩裡。
她問我,會很痛吧?我說我會很小心的。她的手張開來,摟住了我的脖子,我嗅到一股花瓣與青草混合的香味。她乳房不大,像兩顆漂亮的鴿子蛋,乳頭紅紅的。我又想起了紅著眼睛的小白兔,天呀,這是天神送給我的兔子,我的屬相就是兔呀!我輕輕地吻著兔子的眼睛。
當我的探險活動探到最隱秘的地方時,她的身子縮緊了,恐懼得用力推開我,然後手抱胸脯把身子縮成一團,我怎麼做她都是僵硬的一動不動。我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說你害怕就算了。我不想你痛,也不願你過得不快活。她的臉紅了,從脖子根湧上來的紅色艷艷的。眼角的淚滾落下來。我用手替她擦乾淨又滾落下來。我摟緊她時,她哭出聲來……
我抬起頭,聽見寨子裡燃放鞭炮的聲音,噼噼啪啪,整個寨子都在歡樂的爆炸。而我卻感到疲憊不堪。我拍拍她的背,說我們睡吧。
我是在半夜裡醒來的。油燈已滅了,電燈卻雪一樣的亮著。游坐在床邊,衣褲都穿上了。她頭靠在床欄上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想爬起來,她把我按了下去,說你睡吧。看著你睡覺的樣子真好看。我閉上了眼睛,說現在還是半夜呢,你怎麼不睡。她說,她睡不著,就坐在我旁邊,不會打擾我。
我打了個哈欠,說睡吧,明天是初一,甲措說還要帶我們去寺院看跳神呢。
她在我身邊沉默了很久,呼吸聲由弱變重,停了停,像要下決心做什麼事。我睜開眼睛,手摸著她柔嫩的臉蛋,說睡吧,昨天跑了那麼遠的路,你也很累了。她的眼睛又潮了,咬咬嘴唇說,對不起。我笑了,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對不起。她說,我把我們的新婚之夜弄得那麼糟。我哈地笑出聲來,說我怎麼感到幸福極了呀!她搖搖頭,邊說邊哭,我沒做好,就沒做好。我起來,摟著她說,別管它了,睡吧。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以後。
她在我懷裡哭泣了很久,抬起頭來,臉紅紅的,嘴唇咬著又鬆開,突然說,我隱瞞了你。我早不是處女了。你不會要我了吧!
她的話使我腦袋裡有東西嗡地響了一下,碎了。我聽見有許多碎塊嘩啦啦朝下掉,哽在了喉嚨上。我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摟住我脖子手也鬆開了,身子冷了下來。
阿松的話還在我耳邊響:現在誰還在乎是不是老處?女人十八一朵花,那是早在別人花瓶中插過的花了。看著她那張純得像還不成熟的少女臉,我笑了,很怪的笑。我說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你現在跟我了,我就會好好愛護你。她的手才重新摟緊了我。
她低聲的很害羞地說,她媽媽講的那個被一個老流氓騙得失了身的女孩子,就是她。那時,她才十歲。那以後,她見著男人就害怕,如果有男孩稍稍親近了她,她就恐懼得盡做噩夢。我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這下好了,你遇上了我。我是上天派來保護你的,不讓你再受任何傷害。我會牽著你的手走出噩夢,一直走到白頭到老的時候。
她就躺了下去,在我懷裡縮成一團睡著了,嘴唇與鼻尖都是紅紅的,像剛從娘胎里鑽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