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委屈
2024-10-08 12:06:56
作者: 桃腰
秦淼一看弟弟要暈,趕忙上前,一把將他扶住,伸手掐向人中。
驟然巨疼,終是讓秦沐清醒過來,隨即也顧不上是在大庭廣眾下,張嘴便嚎啕大哭起來。
秦淼皺眉,拍著他好言安撫道:「二弟莫急,這奴才許是情急言重了。姑母向來寬和慈愛,便有什麼齟齬,也會顧及太后和父皇。淑妃娘娘定然沒事的。你現下莫哭,趕緊回靈犀宮去才是正經。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還能勸解一二。」
這話果然給秦沐提了個醒,他立時勉勉強強止住悲聲,邊拭淚,邊哽咽著對太子秦淼道:「哥哥和我一同去吧,姑母向來疼你,便是母妃真的做錯什麼,哥哥一勸,姑母也就好了。」
可秦淼卻沖他搖了搖頭,正色道,「我現下最要緊的應該是去請父皇和皇祖母。二弟想想,若姑母真的生了大氣,這世上還有誰能勸住她?
「你這奴才許是嚇著了,說話著三不著兩的,假使還讓他這麼著去奏稟父皇太后,能否得見先不說,這慌張之態若驚了聖駕,或嚇到皇祖母,淑妃娘娘的境況豈非會變得更壞?且這奴才的小命也將不保!」
說著太子瞪了那小太監一眼,嚇得此人脖子一縮,立即磕頭如搗蒜,心中不禁直呼:太子果然如傳言那般慈善,自己若真冒冒失失地驚了駕,此刻已不知在哪兒投胎。
二皇子秦沐更是感恩戴德,執著太子的手哭道:「求哥哥速去請來太后和父皇,母妃性命俱拜託哥哥。」說罷草草行禮,帶著那個小太監急匆匆便向靈犀宮趕去。
太子看著秦沐離去的背影,一時沒動,目光沉穩,神情老成,竟完全不像個十四歲的少年。片刻後,剛剛離開的那個魁梧的太監回來重新躬身站在太子身後。
「已經查明了,剛剛靈犀宮的太監說的不錯。只是起因原是劉峰要衝闖京兆府尹嚴大人的家……」
「是這兩日有女眷留宿宮中的……那個嚴家?
「是。後面的事大差不差。不過現下淑妃娘娘並非生死未卜,只是受辱而已。」
「那表哥現下如何?」太子回頭問道。
太監拱手回道:「恩公子無事。」
太子鬆了口氣,點頭道:「也是,若表哥有什麼閃失,姑母今日就不會是這番作為了,淑妃娘娘也不會只是受辱。到底家和萬事興。走!我們請父皇和皇祖母去!」
家和萬事興,若剛剛不出言阻攔,依著那個語無倫次的小太監到父皇面前一通兒胡說,還如何「家和萬事興」?!
……
此時此刻,靈犀宮門口,秦沐看著髮髻散亂狼狽不堪的母親,看著一地的珠翠綾羅,看著滿宮狼藉廢墟,門碎窗崩,牆倒瓦落,不禁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姑母!姑母!」他跪地扯著襄寧的衣角哀哀求道,「姑母一向疼我,今日若母妃犯了什麼錯,請姑母只看我了,就饒過母妃這遭吧!」
「沐兒!」劉淑妃又急又怒,起身便跑過來想去拉扯二皇子。自己那如太陽般閃耀尊貴的兒子呀!如何能這般卑微地下跪?!然而她被長公主的女衛們攔住,只能於人牆外嘶吼。
襄寧緩緩俯下身去,低頭冷冷地看著秦沐,那目光寒涼刺骨,已無往日作為姑母的慈愛。她一字一頓地對秦沐說道:「皇子請放心。本宮,定會活得長長久久,活個百歲千秋!」
二皇子抬起掛滿涕淚的臉,有些茫然無措地與襄寧對視。他不明白姑母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人牆外的劉淑妃卻是聽懂了,她狠狠攥住拳頭,牙齒忍不住咯咯打顫。
襄寧長公主是在說,從這一刻起,她襄寧會一直在。而只要她在,二皇子便絕無可能問鼎大寶!
襄寧從未想過要當館陶公主,可如今倒不妨一試!
劉淑妃原本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似乎算計了所有人。可她卻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嚴恬。而那個嚴恬竟會又引出了本就與世無爭四大皆空的襄寧長公主。
峰兒,你沒事招惹秦主恩幹嘛?!可一想到劉峰,劉淑妃又陡然記起弟弟已然成了殘廢,再無前程可言。如此兩下夾擊,頓覺胸口一緊,喉頭一甜,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母妃……」秦沐大叫。
然而這一聲呼喊卻立時被淹沒進了另一個聲音之中。
「皇姐,你這是做什麼?!」
襄寧尋聲緩緩回過頭去,見皇帝和太后都來了。
「皇上?皇上!求皇上為臣妾做主!」襄寧這邊還未等開口,劉淑妃已然轉身飛撲過去,跪在永治帝腳下,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嘴角的血漬被雪白的肌膚一映,鮮艷得驚心動魄,更顯得她蒙冤受屈,狼狽可憐。
見母親一哭,原本因驚恐止住哭聲的二皇子秦沐立時又號啕起來。滿院子的宮人見兩尊大佛駕到,似終有了主心骨一般,也皆跟著他們的主子一起喊冤啼哭。一時間,靈犀宮哭聲震天,尤其劉淑妃和二皇子兩位主哭,一唱一和,高低起伏。
太后忍不住皺眉,上了歲數的人聽不得哭聲,既不吉利,又鬧得人心慌。永治帝看了眼太后,隨後沉聲發話道:「好了!都禁聲!」
整個宮院立時一靜,再無一人敢放悲音。
長公主卻是不看皇帝,只看向太后,忽然流下淚來:「娘親!晏晏委屈!」
只這一句,立時讓太后肝腸寸斷,她啞著嗓子喊了聲,「我的兒!」隨後幾步上前,顫著手將襄寧攬入懷中!娘兒倆抱頭痛哭。
襄寧她委屈呀。她的委屈說不得,也道不明。
永治帝嘆了口氣,撇開頭去,忍不住紅了眼眶。
「皇上,」襄寧伏在母親懷中,看到永治帝這番神情,忍不住問他,「你現在只知道我叫襄寧?可誰願意當襄寧?你可還記得姐姐的名字?」
幾句話,永治帝徹底繃不住了,眼睛一熱,便蒙上了一層水霧,卻礙著威儀仍撐著面色不改。是呀,這世上原本只有秦晏,哪有什麼襄寧?「襄」,助也。「寧」,平定。這是用她夫家百餘顆人頭換來的封號,是用她二十年的青春歲月換來的封號,是用她的滅情絕義剜心剔骨換來的封號……
秦晏她委屈,她應該委屈,她的所有委屈都是他給的。
劉淑妃見這場面心知不好,雖不敢說話,卻偷偷拽著永治帝的袍角,輕輕搖了兩搖,似在乞求,也似在撒嬌。永治帝低頭,正對上她那雙水汪汪的淚目,更顯得嬌花弱柳,楚楚可憐。
可,這份楚楚可憐,這份含冤受屈,卻並沒有勾起皇帝的半分憐愛,反而在看到劉淑妃的那一刻起,瞬間就冷硬了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