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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蠢貨

2024-10-08 12:05:43 作者: 桃腰

  「皇上的興致這樣高倒是難得。」氣氛如此輕鬆,這讓皇后不禁恍惚起來,似又回到當年初嫁年少相伴之時,「說來這姑娘以前進過宮,就是如今的京兆尹嚴大人家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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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

  永治帝很有些印象,幾個月前曾在宮中有過一面之緣,那是一個頗有幾分聰慧的姑娘。當然樣貌也十分出眾,不然當時怎會勾得麗嬪打翻了醋罈子。

  果然就聽皇后繼續道:「先時只覺得這丫頭聰明。皇上原也知道那肖才人的金簪案,如今就是她幫著解的。」於是便細細講起今天晌午的故事,又笑道,「後來宮正司的張菊又來了,回完了事恰提了提之前尚工局的織造管事崔蠟與御膳房副總管王大富的官司。」

  「這事兒我倒聽人說過。」永治帝將手中的湯碗遞給皇后,「不過是兩個奴才間的嫌隙。」

  「倒也是,事情本身原也不大。不過這倆人身上畢竟擔著重要的差事呢。如此一鬧,兩處竟一時找不到個正經人來接替。這事兒說來其實就是崔蠟那邊要趕造一批針線,織造處的人幹活幹得晚些,崔蠟便讓王大富留點吃食給他們做夜宵。以前這事兒直接告訴御膳房總管老丁也便是了。可那兩日偏偏老丁生病不當職,王大富又一根筋,非說不合規矩不給留。於是這倆人吵著吵著就動手打了起來。」

  聽皇后說到這裡,永治帝心中一直藏著的那些小小的不快便又翻騰了上來。他垂下眼睛沒說話,只覺得如今這後宮真就跟個菜市場一樣,動不動就奴才廝鬥,成何體統!

  皇后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因今日高興也就沒注意到他的不快,只是盛了湯又遞了回去,笑道:

  「皇上說得不錯。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本來訓戒幾句,彼此互相說兩句軟話,然後各自回去當職也就好了。可誰知這倆人都是犟種,誰也不服誰,寧可在宮正司的牢里呆著,也拒不向對方認錯。關鍵這二人如此耗著,差事全都落下了。可若就這麼放了,剛剛都說了這二人差事要緊,萬一再心懷私恨,鬧出什麼亂子,那可就不好了!不想那嚴大小姐倒是有本事,幾下就讓二人相互道歉,重歸於好。」

  「她竟還有這等本事?」這事兒倒是稀奇,引得永治帝也好奇起來,「她是怎麼做的?」

  「她呀,好本事。竟讓崔蠟認了王大富當乾爹。」

  「什麼?」永治帝有些驚訝,「依你剛才所說,這倆人說是水火不容也不為過。怎麼竟還當了父子?他們可是真心愿意的?」

  宮中父子師徒相幫相扶的多了,甚至還有對食的。雖不鼓勵,主子們卻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奴才們那麼多,也需要情感慰籍,這種事禁是禁不完的。

  「那丫頭說『保證沒問題』。」皇后笑著搖頭,「問她,她便只是一句,『利益相關,各取所需,自然也就和睦了。』」

  「哦?『利益相關,各取所需『?」永治帝沉吟道,只覺得更有意思了,「這丫頭果然如你所說,真是好本事。且竟還故弄玄虛。」

  皇后跟著又笑了一回。

  其實說嚴恬故弄玄虛還真是冤枉了她,實在是這事兒太不值一提。不過是了當日去尚宮局走了一遭,了解到兩人的背景家世,知道崔蠟雖年紀輕輕便爬到織造管事的位置,可他家貧弱,弟妹眾多,家中父母多仰賴他寄回的銀錢度日。說來也是,這宮裡的太監們若不是家中揭不開鍋了,誰也不會將好好的男丁送來幹這斷子絕孫的行當。而那王大富,這一生刻薄,無親無友,卻是頗攢下了一些家當。

  一個家貧根淺,既害怕失了如今的位子,又想找個有根基的靠山。一個年老體弱,雖頗有家底卻又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這樣兩個人,你讓他們相互低頭認錯或許難於上青天。可若調停他倆各取所需,各得其所,那二人自然願意彼此先服個軟以示誠意。

  如此崔蠟得了個有銀錢有根基的義父,宮中日子過得愈發輕鬆,宮外也可補貼父母。而王大富得了人照顧,此生臨了也享享兒子福,不算孤老一生也是不錯。

  至於這中間調停二人的手段,那確是全靠嚴恬自己的本事了。自幼跟著父親出入府衙,她自然學會了一套察言觀色、斡旋解紛、息事寧人的本事。

  嚴恬的話題到此為止。帝後二人燭影對坐,彼此相顧,一時竟無話可說。慢慢的笑容一點一點僵硬起來,氣氛漸漸尷尬。半晌永治帝問了一句:「皇后最近可還聽琴?」

  「聽。」皇后垂眸,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形支影單時,聽琴倒可以解悶兒。」

  ……

  嚴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替宮正司解決了個小問題,卻立馬像捅了個連環馬蜂窩。張宮正當即就抓著她不放手了。馬不停蹄地跑來奏請皇后,說宮正司很有些陳年積案待查,且數量頗豐,懇請嚴大小姐救人於水火。然後皇后娘娘便欣然應允,傳下口諭,繼續留嚴大小姐宿於宮中……

  嚴恬現在很鬱悶,非常想抽自己一頓。

  與此同時,皇宮中西六所的靈犀宮中,麗嬪正端著茶跟坐在上首的劉淑妃說道:「那邊兒好本事,竟找了個幫手來了。我本還想著讓人去給那趙沒腦子撮撮火兒,誰知事兒突然就這麼結了。好生沒意思。」

  劉淑妃微微笑著,垂眸用碗蓋撇了撇茶沫子,並不答話。外面荷風吹進窗來,輕輕揭起她素淡紗衣的一角,淺淡的眉眼,如玉的面龐,嘴角那抹溫和慈悲的笑襯得她愈發像尊慈眉善目的菩薩。

  麗嬪將茶碗又撂下,語氣中隱隱透出幾分急躁,「那邊兒打得什麼算盤當我會不知道?說是幫手,呵呵,具體幫些什麼可就不知道了。想不到她這第一與世無爭的賢良人竟也有用這等手段的時候!

  「娘娘不知,那丫頭我曾見過,嘴乖奸猾得很。那模樣嘛……呵,」麗嬪冷笑一聲,眼底湧上了一絲怨毒,「白狐狸精一個。」

  這話倒引起劉淑妃的一分興趣,她撂下碗蓋問道,「這話奇怪,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怎麼還分出黑白紅黃來了不成?」

  「娘娘不知,這世間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可不都是一個樣子。」麗嬪有意賣弄,她自小聽母親講得多了,而恰巧她們東靜伯府可不就有一隻老而不死的!

  「世人只覺得妖嬈嫵媚,風騷放蕩的是狐狸精。卻不知有那麼一種人,面上乖巧清純,內里卻更擅長勾引男人。這等人表面看著端莊老實,冰清玉潔,可她再白如雪純如冰也變化不了她狐媚子的本相,不過是個看著潔白的白狐狸罷了!」

  說到這裡麗嬪下意識間便有些咬牙切齒。這些年母親被家中那個白狐狸精姨娘所壓制的屈辱她自不會忘,連帶著愈發怨毒憎恨周圍所能見到的一切美人兒來。這當然有為留住聖恩的嫉妒,但她自己知道,更多的還是一種怨恨和遷怒。

  劉淑妃卻是不能與她感同身受,只笑著說了句「這話新鮮」,便不再多言。不多時又道累了,於是便笑盈盈地端茶送客。

  只是麗嬪一走,這尊低眉菩薩嘴角的淺笑瞬間便譏諷刻薄起來。

  「蠢貨!」朱唇輕啟,那語氣卻不像罵人,反倒更像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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