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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毀容

2024-10-08 12:04:42 作者: 桃腰

  添香閣門口的人都散了,那些看熱鬧的姑娘們走時臉上或是帶著兔死狐悲的愁苦,或者是帶著幸災樂禍的亢奮,而最多的卻是事不關己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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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樓子裡年年有太多姑娘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有被贖走的,有被轉賣的,有因病被扔到後院做苦工的,有死了被拉出去埋亂葬崗的。可無論走了多少,都會立馬再補進來更多更美的姑娘。她們都有更年輕的身體,更漂亮的臉蛋。芳滿樓從來就不缺年輕貌美的女孩子。而這添香閣的上房,也從來不缺更會給鴇母賺錢的花魁!

  此時屋內的老鴇確實是焦急的,羽扇掄得像轉起來的風車,自己本人也化成個陀螺圍著紅袖和郎中團團亂轉,嘴裡一個勁兒地念念叨叨,「這可怎麼好喲!」「哎喲,可是能治得一點疤都不留?」

  紅袖冷眼看著老鴇,漠然地任由郎中檢看。除了剛剛那一聲慘叫,自始都安安靜靜,不哭不鬧,如一尊泥胎木塑。仿佛受傷的並不是她,仿佛她一點兒都不覺得疼。

  坐在一旁的嚴恬看著老鴇卻是覺得心煩,端起茶碗半天也沒喝得下去,末了忍不住將茶碗重重地往几上一頓,那瓷碗兒的脆響立時驚動了旁邊的秦主恩。他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嚴恬,隨即轉臉指著老鴇子喝斥道:「你!找個旮旯兒老實呆著!別在這兒礙眼!」

  芳滿樓的老鴇,也算是個見過大世面頗有頭有臉的人物。原本滿心滿眼地撲在她這棵搖錢樹身上,不料突然就被秦主恩吼了一嗓子,立時嚇得一個激靈,憋了憋嘴,終是夾著羽扇兒不甘不願地縮到了牆角兒。

  「先生,她怎麼樣?」嚴恬看著紅袖的傷,心裡堵得發慌。

  郎中搖頭嘆道:「臉是徹底毀了,回天乏術了。燙傷里還夾著燒傷,日後不留疤是沒有可能了,而且這疤將來還定不會小。」他還有句話沒說,這燙傷疊著燒傷,層層疊疊,怎麼看著倒像故意為之。但,又似乎不太可能。相貌對女人來說何其重要,尤其還是這靠臉吃飯的妓子。更何況,那得多疼呀!

  沒等嚴恬、秦主恩開口,縮在牆角的老鴇子倒又「嗷」的一聲哭嚎起來:「啥?臉徹底毀了?得留好大的疤?哎喲喂!這可要了我的親命嘍……」

  秦主恩一個眼神過去,老鴇子的後半段截話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噎得她直翻白眼兒。

  郎中一邊搖頭一邊打開醫箱取出紙墨開方,口中念叨著:「外敷內服的藥都得用些。怕就怕再發起熱來。這些時日切記碰不得水,若傷口潰爛了就更不好了……」

  「還要用藥……」這老鴇子總是不長記性,就是不肯安靜地當個啞巴,「那得花多少錢……」雖然只是怯怯的自言自語,可這嘀嘀咕咕還是像針一樣扎著所有人的耳朵,輕易便將人的火氣給挑了上來。

  嚴恬這次是真火了。她轉頭瞪向老鴇子:「你閉嘴!《大齊律》有雲『凡娼優樂人買良人子女為娼優者,杖一百』。你這芳滿樓里有多少是被逼良為娼的?又有多少良家女如眼前這般被殘害死傷的?!你們不顧人命,只一味地賺黑心錢!就不怕律法天理!」

  「嘿!你這位小公子怎麼說話呢?!我們這兒的姑娘可都是正經路子來的!有官府蓋了大印的戶籍身契。您可不能紅口白牙地誣陷我們……」原本唯唯諾諾的老鴇子聽了嚴恬的話,一對三角眼登時就立了起來,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原地跳起腳來。

  「啪嚓」!

  只是她話未說完,一個茶碗便飛過來砸在腳邊,碎瓷片子四散飛濺,茶水染濕了裙角兒。老鴇子嚇了一跳,「啊」一嗓子,原地向後彈了起來。

  「爺給你臉了是不是?!」秦主恩撩起眼皮淡淡地看著那老鴇,「你這芳滿樓背後的東家是誰,又與哪幾家有瓜葛,爺說不得比你還門兒清。平時不過只當尋個樂子,相安無事也就罷了。怎麼?今兒倒敢對爺的客人狂叫亂吠起來了?難道是你主子給你撐腰,要和爺打擂台不成?你信不信,爺今兒就是立時燒了這芳滿樓!你那主子連個屁都不敢放!平時不願意搭理他們不過是嫌沾一身腥氣!怎麼?你算哪根蔥?倒上趕著跳出來找死?!」

  老鴇子嚇得「撲通」就跪倒在地,訕笑道:「恩爺,恩爺息怒……全是我這張臭嘴不會說話!」說著忙左右開弓抽了自己兩個嘴巴。「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就把我當成個屁給放了吧……」

  後面的話嚴恬不想聽,自動便給忽略過去了。她垂眸定了定心緒,知道自己剛剛有些怒極攻心,口不擇言。能在這京中開起來的大買賣,背後哪個不是有一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那網裡個個都是她嚴恬惹不起的人。秦主恩幫她出氣,說話又狠又硬,或許是真的不怕那些人,可是她卻不能給他惹這個麻煩。

  她嘆了口氣,轉頭又問郎中,「方子可開好了?」

  許是沒怎麼經過這種場面,郎中被秦主恩剛剛的氣勢嚇破了膽,哆哆嗦嗦地開完方子,便恭恭敬敬地雙手呈給嚴恬,卻被秦主恩伸手接了過去。

  「三壽!」

  他叫了一嗓子,立時便見黑影一閃,三壽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單膝跪在秦主恩面前。

  「去抓藥!」

  這大晚上的哪還有藥鋪開門。不過三壽沒問也沒遲疑,只一息間便又沒了蹤影。

  這一幕差點兒沒把郎中送走,老頭子一屁股坐到了身後椅子上,哆哆嗦嗦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老鴇子也覺得後脖梗子陣陣發涼,不由自主地抬手又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藥很快就被抓了回來。嚴恬親手將那外敷的給紅袖塗上。三壽又抓了個小丫頭吩咐去按醫囑煎藥。

  此刻添香閣內只剩下秦主恩、嚴恬和紅袖,還有那個跪在地上仰臉兒討好訕笑的老鴇子。

  「媽媽,我要贖身!」自燙了臉後,這是紅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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