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我見公子多有病> 第九十九章 有病

第九十九章 有病

2024-10-08 12:04:33 作者: 桃腰

  嚴恬原本對秦主恩抱有的那麼一丁點兒的愧疚歉意立刻煙消雲散。她看著眼前已經狂化了的秦主恩,很想拍死這貨。

  「我就知道!我他媽的就知道!」秦主恩為了壓制跑出去揍人的衝動,此刻像只蒼蠅一樣絞著手滿院子嗡嗡亂轉,「是方玉廷那小白臉子是不是?是不是!那小子除了一張臉……當然武功也還行。還有什麼好的?」說著他猛然停住腳步,看著嚴恬,委屈得微微發抖,聲音甚至帶了幾分哭腔,「嚴恬!你,你為了他,不要我?!」

  他說不下去了,怕再多說一句,會「哇」的一聲哭出來。小時候就被方老二壓了一頭不說,長大了媳婦兒還被人家給撬了。方玉廷!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想到這兒他掉頭就跑。喵的,不忍了!老子要去揍人!或者……去被人揍!

  嚴恬有點腦殼疼。秦主恩你這腦子是進過水游過魚,還是蹦過蛤蟆跑過驢?但也不能真就讓他這麼瘋瘋癲癲地跑出去。這要是出點兒什麼事,嚴家滿門都賠不起。

  

  「誒!你回來!回來!」也顧不了許多,嚴恬上前就去拉秦主恩的袍袖,「這和方公子有什麼關係!你給我回來!」

  無奈這頭倔驢力大無窮反拖著嚴恬滑行數步。嚴恬急了,口不擇言,「我既不嫁你,別人更不會嫁!你去找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麼?!」

  秦主恩一個急剎車,嚴恬好懸沒被晃個狗吃屎。

  這兩句話成功穩住了秦主恩。嚴恬這意思是……他是她心中的第一人?若要嫁人定會先選擇他?而方玉廷卻是個「不相干的人」?

  「你看今日春光正好,不如我們坐下細聊?」

  秦主恩瞬間人模狗樣。嚴恬默默放手。有些人你跟他說話就不能太含蓄,倒不見得是他不夠聰明,可能就是單純的腦子有病。

  於是坐下後她這次一點兒也不敢拐彎抹角:「我已經決定一輩子不嫁人。伺候父親百年後便會出家入道。這世間的男子我誰都不嫁。至於原因……」

  「原因?是因這世間婚姻禮法對女子的束縛、不公?是你不想一生依附於男人?」

  嚴恬嘆氣,秦主恩確實是這世上除了父親外最懂她的男人。

  「可,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任你天高海闊?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和你同作大樹並肩而立?」

  嚴恬垂下眼睛:「是呀,我怎麼就知道呢?不過還是剛剛問的那句話罷了!那份能撐起你的寬容、忍讓、遷就的喜歡,對我的喜歡,能撐多久?

  「剛剛說的一切簡直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極致縱容。可,這縱容也不過只是依附於你對我的喜歡罷了。我仰仗的也是你對我的這份喜歡。若這份喜歡不在了呢?我又該何去何從?我還可以不被束縛,被公平對待,還能天高海闊,與你並肩而立嗎?說白了這一切,我將來的一切,我嚴恬這個活生生的人,不過皆要依附於你!依附於你那份充滿變數的喜歡!我說不想依附於男人,卻最終還是得依附於你……」

  嚴恬覺得悲哀,這個時代身為女子的悲哀。只要她嫁人,便必然要依附於一個男人,她所追求的東西或許這一生也不會得到。

  秦主恩喜歡她時,會給她天高海闊,給她並肩而立。那秦主恩不喜歡她時呢?

  所以她才無法接受他。所以她才會問父親那句,「我以為的以後就真的是以後嗎?那我,又會不會變成另一個從前?」

  一切依附於秦主恩寵愛而得到的平等、恣意真的會長久嗎?若哪一天他不喜歡了呢?這並非沒有可能,她有前車之鑑。

  秦主恩沉默下來,他徹底明白了嚴恬的意思。她不屑於一個男人施捨的平等和自由。因為那是施捨,所以隨時可以收回。他很想說一句,「你多慮了,那樣的擔心永遠不會發生」。若是別的姑娘他也就說了。可這人是嚴恬。他不能也不願隨意承諾。他應言必行,行必果!

  是的,他不確定自己對嚴恬會不會一直持著初心。現在所說的每句話當然字字真心。可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他可還會願意放任她肆意張揚,縱容她與自己並肩而立?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一對曠世佳話,卻也會寫下十三字絕情詩,也會流傳下那句「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他憑什麼就保證自己會心比金堅,會比司馬相如更一心一意?畢竟他曾經本就打著要把嚴恬「掰過來」的算盤。

  秦主恩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嚴恬說完這些,一時沒有開口。那日她第一次見到紅袖,頓覺心如刀割,她便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覺陷了進去。這個看起來散漫疏懶玩世不恭的紈絝公子竟不知何時化身為賊,悄悄偷走了自己的年少憧憬、春閣綺夢。那一刻她害怕了。

  十年後的嚴恬,還會是嚴恬嗎?

  卓文君的故事她也自小知道,那是她極佩服的一個女人,無關文采,無關那些香艷的情事,而是真心推崇她的堅定和絕決。她並不要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立足於司馬相如身後,而是想以一個「人」的身份並肩站在丈夫的身邊。若不能,那便放手。無論是《兩地書》還是《白頭吟》,世人只津津樂道她馴夫有術。卻有幾人會明白她的掙扎與不甘?還有那份做「人」的痴心妄想!

  可嚴恬卻是懂得,竟與這位千年前的古人成了知己。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如卓文君那般勇敢。她寫不出《兩地書》,寫不出《白頭吟》,也做不到在鏡破夢碎時重新拾起,和著眼淚親手粘好,再不計前嫌地擁入懷中。那需要極致的通透和無限的勇氣。而她,並沒有。

  她和秦主恩其實都是有病。一個雖為女子,卻極力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裡掙扎,不願淹沒自我。另一個雖為男子,卻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裡竟極珍視這個拼盡全力不淹沒自我的姑娘。唉,這倆人原來都得了那不合時宜、不容於世的病!

  他二人也確實應該回去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

  小院兒一時靜了下來。初夏的暖風如泣如訴,縈縈繞耳,似在輕聲講述一個古老又永恆的故事。痴男怨女,輪迴千年,亘古不變……

  小珠匆匆跑來:「小姐,秦公子,那個紅袖姑娘派人送來了兩張請帖,說是今兒晚上要在芳滿樓設宴謝恩。」

  新題未解,舊債追來。秦主恩心虛地偷偷瞄了眼面上平靜無波的嚴恬,只覺得心虛膽怯,頭大如斗。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