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個嘴巴子
2024-10-08 12:00:18
作者: 桃腰
當晚,外書房,嚴恬同父親等人又細細謀劃一番,添減了細節,力求盡善盡美。
嚴愉雖不贊成,卻也無法,只得被迫摻和進來。心中卻盤算著,萬一這事鬧出亂子,自己該如何替他三叔補救,也算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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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深,秦主恩、嚴愉向嚴文寬告辭。嚴恬則是最後一個離開。
一出房門,外面凜冽乾燥的寒風立刻撲面而來。嚴恬裹了裹身上的大毛斗篷站到院中,只覺得剛剛因謀劃而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清爽起來。
她抬頭看了看天上那彎細極如鉤的殘月,想起靳惠娟,不由得嘆了口氣。
「大半夜的怎麼還站在這裡?小心凍出病來。」一個聲音不期然在身後響起。
嚴恬轉身看去,發現是秦主恩。
「秦大哥。」福身翩然一禮,嚴恬向來禮數周全。
秦主恩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若不是已經熟知嚴恬的為人,這副月下美人圖,這圖中美人此刻所表現出來溫婉恬靜與世無爭,差點讓他真就以為是這丫頭的本性了。
呵呵,誤會,誤會……
「咳……呃……在想什麼呢?可是擔心明日的行事?」秦主恩摸了摸鼻子。
「倒也不是。」嚴恬微微一笑不願多談,仰頭又看了看天上的繁星殘月。
說什麼呢?對著一個男人感嘆她身為女子的不平不甘?
恐怕是個男人都會覺得她是個不安於室的瘋子吧。
秦主恩側過頭看了看她,隨即也仰頭望向天空,忽然開口說道:「我娘常為自己是個女子而不平不甘。以她的才能胸襟若是男子,說不定……
「這世道就是如此,不論才具,只看男女。女子便是再有才能,世人也不過只想讓她們安於後宅相夫教子。
「更兼對女子多有苛刻,常常不問是非對錯,只認男尊女卑。明明是男人犯錯,卻偏偏要怪到女人身上。
「就如史上的妲己、褒姒,明明是昏君無道毀國誤民,卻皆說什麼紅顏禍水女人誤國。其實不過是掌著權力的男人們為自己的蠢行找個藉口開脫罷了。
「就這樣一股腦兒全怪在女人身上,仿佛真是女人毀了一國,而他們皆被蒙蔽。真是豈有此理!不要臉至極!」
嚴恬驚訝地轉頭去看秦主恩,目光中帶了一絲審慎和鄭重。
秦主恩心中一慌,不知自己可是說錯了什麼,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鼻子。
忽然,春水乍皺,星光蕩漾,嚴恬的眼中似剎時映進天上的那片星空,就這樣爍爍閃動熠熠生輝,笑靨如綻放的煙花絢麗明亮。
此刻的秦主恩簡直都看傻了,他心裡似乎突然站起來一隻狼……狗來,對著天上那彎殘月嗷嗚嗷嗚地嚎叫:
「嗷嗚嗚嗚……我就說她喜歡我吧?!你看,你看,她又朝我笑了!嗷嗚嗚嗚……她喜歡我!」
三壽:公子這是……自己把自己給整迷糊了?!
其實,嚴恬對秦主恩的觀感頗有些複雜。先前只覺得這人貪酒好色,俗不可耐。後又覺得這人竟有些俠肝義膽,似與眾不同。
尤其這次的事,簡直讓嚴恬對他刮目相看。連之前「貪酒好色」的評語都就此拋開,決定從這以後只尊秦主恩是個「能人」。
要知道能被嚴恬當成「能人」的簡直鳳毛麟角!目前為止也就只有西街口算命的羅歪嘴能當此殊榮。全賴此人極善察言觀色,可以一知十,窺一斑而知全豹。雖是江湖術士,卻實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現如今秦主恩在嚴恬心裡竟能與這個歪嘴的算命先生並駕齊驅,不知他知曉後,會不會高興得想殺個人什麼的。
不過不得不說,因常年混跡於市井江湖,結交三教九流,造成秦主恩性子乖張狠戾,行事詭譎難測。又兼其自小聰慧,那些旁門左道一學就會,江湖詐術一點就通,故而他竟成了這方面的行家裡手。
被嚴恬視為「能人」,也算名副其實。
……
第二日時近晌午,洛州城最大的酒樓福聚來。
「葉錦賢」坐在雅間內自斟自飲,臉上卻並不見多少愜意,反而隱隱透著一分不耐和焦躁。
「再去門口看看,少奶奶可來了?」
「葉錦賢」隨口向新買的小廝旺兒吩咐道。說話時派頭很足,十足的大少爺模樣。
旺兒打了個千,轉身跑了出去。
看著旺兒的背影,「葉錦賢」揚脖幹了杯中酒。原本因為等待而燒起的心頭火被這酒一澆倒是息了幾分,可轉而又似乎化成了一些別的什麼,繞在他心尖尖兒上,纏纏綿綿、蠍蠍蜇蜇的癢,卻又讓人總尋不到那緊要痛快之處,能撓一撓解癢的地方。
直到靳氏的臉浮出腦海,心中的燥熱陡然一竄,可卻終像找到了出口,那些纏纏綿綿、蠍蠍蜇蜇的癢也終於找到了源頭。
而隨後,知府千金嚴大小姐那張艷若桃花的絕色面容又不期然浮在了眼前……
當靳氏帶著紅果來到聚福來門口時,老遠便瞧見一個眼生的小廝朝她這兒張望。
「可是大奶奶?」旺兒上趕著前來打了個千,滿臉帶笑甚是討喜,「我是咱們大少爺新添的書童旺兒。大少爺老早就到了,已經在您訂好的『鵲橋仙』雅間兒里等著呢。」
靳惠娟看著眼前這個機靈的小廝,有些納罕,「旺兒?寒煙呢?素來都是他跟著少爺的。再說你怎麼就知道我是你家少奶奶?」
「瞧,您既然說出來寒煙,那定然是我們家大奶奶無疑了。」旺兒笑道,隨後邊哈腰引著靳氏往裡走,邊絮絮說道,「寒煙哥哥前天因犯了錯,惹大少爺發了好大的脾氣,已經交給牙行發賣了。小的蒙大少爺不棄,是被新提上來伺候的。
「小的雖沒見過大奶奶,可大少爺跟小的說過您的形容樣貌。再加上這個時辰正好就您一位女眷進門,除了丫鬟又沒個正經的陪同。
「最關鍵的,還是您這通身的氣派,這了不得的氣度,你不是我們大奶奶還誰配是?」
這番話說得讓靳氏忍不住又多看了那小廝一眼。「葉錦賢」把寒煙打發了這倒不奇怪。畢竟是自小跟著的老人,留著反倒容易生出事端。可這麼個伶俐的小廝,也不知短短兩日內他是從哪兒淘換來的。
那旺兒許是初見主母想要極力表現,這一路上腳下不停,嘴裡也不閒著:
「大奶奶,您不知道,今兒一早您派知府家的小珠姐姐來給咱們少爺送信兒時,咱們少爺樂得跟什麼似的。和小的說,以前他就最愛吃這福聚來的烤鴨,難為您還記著。可巧這幾天正惦記著這口兒,您就心有靈犀地訂了包間兒席面。」
「他說他以前最愛吃這家的鴨子?」
「可不是。」
靳氏垂眸微微一笑:「這他倒沒有說錯。」
旺兒並未在意,繼續奉承道:「本來大少爺是想親自到知府老爺府上去接您,然後再一起來這兒用午膳。可小珠姐姐又傳話說您是在這『鵲橋仙』的包間等著,大少爺實在怕再走散錯過了……」
說話間已來到雅間兒門口,旺兒一掀門帘,正見穿著錦衣貂裘的「葉錦賢」端坐在主位上。
一見靳氏來了,「葉錦賢」立時滿面堆笑站起身迎了過來。
「大奶奶終是來了,讓為夫好等。」軟聲音細語,溫文爾雅,竟真和以前一般無二。
靳惠娟垂下眼睛強自鎮定,扯出個笑臉,福身施禮,躲過「葉錦賢」的粗手:「妾臨出門時正巧恬恬有句要緊的話說,故而晚了。夫君莫怪。」
說著也不等「葉錦賢」來扶,起身旋步來到下垂首坐下。
「呃……」
葉錦賢只覺眼前一花,手都伸出去了卻未抓到佳人的柔荑。等醒過神時,卻見靳氏已坐到下首親自給他斟了盅酒。
「夫君請。」
靳惠娟低眉順眼恭謹相讓,那溫順的樣子讓「葉錦賢」心中的男子豪氣陡然爆棚。
他兩步來到主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斜乜著靳惠娟調笑道:「不知那嚴大小姐有何要緊話與大奶奶交代?可是與為夫有關?」
靳惠娟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臉上卻仍恭順笑道:「夫君說笑了,我們閨閣密語,和夫君有何干係?」
「……哈哈……」「葉錦賢」訕笑兩聲,伸手又想去捉靳氏的手,卻被起身盛湯的靳氏差點打翻了湯碗燙著手。
「葉錦賢」一驚,手上到底慢下兩分,嘴上卻仍繼續輕佻說道:「大奶奶今日又怎麼想起來請為夫到這聚福來用膳了?本來就應該今日回府,你卻偏偏送信來要和為夫先在外面小聚。可是想念為夫,嫌家裡人多眼雜,不得親近……」
說著「葉錦賢」便欺身上前。靳氏此刻羞得滿臉通紅,見他來了更是嚇得四處躲閃。可「葉錦賢」哪能讓她再逃出手心,伸手便欲強行摟抱。
正在這時,忽聽守在門外的紅果陡然高聲喊道:「舅老爺!舅老爺!您不能進去!」
隨即旺兒阻攔的聲音也摻雜進來:「您,您不能進!」
「躲開!」
二人似未能攔住,門帘一挑,便有個身材魁梧,鬚髮灰白的老者闖了進來。
那靳惠娟一見來人,立時便推開「葉錦賢」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福禮,喊了聲「舅舅」。
誰知那老者並不理會靳氏,反直衝「葉錦賢」而來,伸手「嘭」地抓住他的衣領,隨後左右開弓,「啪啪啪啪」連扇了他四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