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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蕩婦、節婦

2024-10-03 20:35:19 作者: 桃腰

  三壽覺得他們家公子這幾天有點兒不太對勁兒,不知為何總是莫名其妙地傻笑。

  細思極恐,他的頭皮有點兒發炸,這要是秦主恩在外面有個什麼好歹,京里的那三尊大佛鐵定會慈悲為懷地把他就地超度!

  「公子?你這是……又笑什麼呢?」

  我去!這是重病還是中邪呀?是該請郎中還是該找神婆呀?

  秦主恩的狀態確實不怎麼穩定,桃花眼彎彎,青吁吁的鬍子茬兒下竟難得地露出幾分……嬌羞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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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臉皮出了什麼事?!三壽驚恐萬狀,果斷決定先找神婆來驅邪!

  隨後秦主恩的話更是讓他覺得萬馬奔騰,一片塵煙,個個都從他的肋巴骨上飛駛踏過……

  秦主恩說:「我覺得嚴恬喜歡我。」

  好了,這下確診了,他家公子有大病,正在「撒癔症」。

  秦主恩倒覺得自己有理有據。首先,她為什麼總是無緣無故地看我?

  三壽心裡:呵呵。你不看她,怎麼知道她在看你?!再說你那樣直眉瞪眼地盯著人家,她只是看回來,沒有打回來,已經算修養好了!

  秦主恩:「還有,她總是無緣無故地對我笑?」

  三壽心裡:不然呢?你每次都先笑得像個憨批!她不朝你笑,難道還朝你哭不成?

  秦主恩:「葉家那事,自從我出了個主意,她就似乎對我十分崇拜!」

  三壽心裡:你信不信,嚴三老爺對你也十分崇拜!葉家二老也是。靳大奶奶也是。全洛洲的老百姓都對你十分崇拜。

  總之,有一段時間,秦主恩常常在心裡練習拒絕嚴恬:「我也知道你對我心動,並且看出了你的欲擒故縱,我承認我確實才華出眾,過於優秀比較讓人頭痛,我倒不怕嚴愉拿磚給我腦袋開幾個洞,只怕你的感情來得太過衝動……」

  具體病情暫不細述,只說知府後衙的書房內,秦主恩把自己的主意詳細說了一遍,正在這時忽見小珠急匆匆跑來報信:

  「老爺,小姐,快去看看吧,靳家夫人來了!她也不用下人通稟,直接就去了後宅。不知道和靳大小姐說了什麼,靳大小姐便鬧著要走!現下已然收拾了包袱帶著紅果準備出門!

  「胡嬸之前因得過小姐的令,正死命攔著。說怎麼著也得讓她們和小姐您說一聲。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嚴恬一聽立時皺起眉頭,轉身看向眾人:「我覺的秦大哥的辦法很好!只是在這之前需多方鋪墊。就如今日這靳夫人,恐怕就需要她多多配合。我先去見見,說不得能成為此事的助力。」

  嚴文寬點了點頭。嚴恬轉身跟著小珠匆匆出門。

  ……

  「你家小姐看重惠娟的這份心意我們領了。可這眼瞅著就快過年,葉家灑掃祭祖,一應事務都需惠娟這個兒媳操持。今兒上午你們小姐把葉家的婆子打發回去,葉夫人轉眼便去我那兒訴苦。她也是有些年紀的人了,本以為能享享兒媳婦的福,可誰知今年娶了媳婦卻還是要受累操持……」

  嚴恬剛走到房門口,就聽見靳夫人在屋內對著胡嬸訴苦。胡嬸似在陪笑安撫。

  嚴恬臉上掛了笑,掀簾兒進屋:「夫人來了好一陣子嗎?是嚴恬怠慢了,請夫人見諒。」說著便沖靳夫人一福。

  慌得靳夫人連忙起身去攙她:「嚴大小姐多禮了!」

  「小珠上茶。」嚴恬順勢站起身來,隨後沖小珠和胡嬸揮了揮手。二人知機,忙行禮退下,順手將房門掩上。

  靳夫人畢竟長了一輩,有些見識,見此情景,便知嚴大小姐有話說。於是拉著靳惠娟的手一同坐下。

  嚴恬看著她笑道:「我接惠娟來住,葉夫人原也是同意的。不知為何竟又來接?還去了夫人那兒訴苦。」

  因與女兒交好,雖是上官家的小姐,可靳夫人還是將嚴恬當成自家晚輩,所以先拉著她的手親昵地拍了拍,然後嘆了口氣道:

  「我聽說了,大小姐年後親事就定下了,現在著急繡嫁衣,尋娟兒幫忙原是應該。可今兒上午葉夫人卻是到我那兒訴苦。說今年是娶兒媳婦的頭一年,本想著過年時能享享媳婦福,不想錦賢……竟得了急病。原本以為兒子就這麼沒了,福沒享上,倒差點沒先哭死。

  「好在老天爺保佑,錦賢竟『借屍還魂』又回來了。雖說人變得丑了點,可到底算是各路神佛開恩,給了他們家一線生機。只希望小兩口自此和和美美,一家人太太平平。他們家現下也撤了白事的東西,準備好好操持過年,沖沖晦氣。可誰知娟兒又被大小姐給接走了。

  「葉夫人跟我說,確是她應允娟兒跟大小姐來府上住兩天。可誰知因上個月錦賢的事,她悲傷過度,身子竟就熬垮了。又趕上大年下要操持的事情實在太多,忙了兩天就有些力不從心,身子也愈發沉了。再加上畢竟錦賢剛回來,小兩口經了這一場生死離別,又是今年新婚。好不容易重新團圓,可不想著……」

  靳夫人看了嚴恬一眼,卻見她只認真聽著,並不害臊,自己反倒有些尷尬。

  「……總要,總要好好團聚團聚才是。錦賢也是想娟兒了。這才鬧著讓人來接。誰知又被大小姐打發了回去。葉夫人無法,這才去尋我。

  「大小姐也知道我們家老爺,最是古板道學的一個人。極重禮義廉恥,女德孝道。聽說葉夫人是來訴苦的,當時就坐不住了。直說什麼『臘月正忙,為人子媳如何能舍家外訪」,又是什麼『從夫侍夫方為女子本分,夫已歸家,何以閒逛』。

  「若不是我攔著,他差點要親自來捉娟兒回葉家,且定是一番好教訓。無法,我只得搶著先來,總比我家老爺過來給人講學強。

  「二來也是為了給大小姐陪個不是。多謝大小姐如此看重我們娟兒。可年下葉家確實事務繁雜。等過了年都閒下來,我再親自送娟兒過來給大小姐繡嫁妝。」

  靳夫人一氣兒說了這麼一大番話,不免口乾舌燥,伸手端起小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嚴恬轉眼看向旁邊一直低頭不語的靳惠娟,略沉吟片刻,開口問她母女二人:

  「夫人和惠娟,真的相信會有『借屍還魂』這等事嗎?」

  此話一出,靳氏母女皆抬頭看她。嚴恬從靳夫人臉上看到了驚訝,而靳惠娟臉上卻是遲疑。

  她心中一動,盯著靳惠娟問道:「惠娟心裡不是沒有過懷疑吧?畢竟夫妻一場,你與葉錦賢雖是新婚,可耳鬢廝磨這大半年,怎會不知道他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習慣?

  「假的就是假的,即便學得再像,仿得再真,他也終會露出破綻。惠娟,你其實是有過懷疑的對嗎?否則這兩日也不會茶飯不思,愁眉不展。早上更不會就讓我把葉家的婆子那樣直接打發回去。你也不相信葉錦賢會『借屍還魂?或者,你知道些什麼?」

  「我……」靳惠娟被嚴恬步步緊逼,問得滿臉驚恐。她下意識地抓住自己的領口,仿佛喘息不得,心中天人交戰,卻遲遲拿不出個主意,「他,他……」

  「娟兒!」未等靳惠娟出言,靳夫人卻陡然開口厲聲打斷,「你可想像你姑姑、姑奶奶那樣?!」

  此話一出,靳惠娟頓時閉口不語。

  屋內一片寂靜。

  嚴恬看抬眼看她二人,見靳夫人極為焦灼不安,而靳惠娟此時面如死灰。二人皆不由自主地躲開了嚴恬的目光。

  「胡嬸,小珠!」嚴恬邊喊邊站起身來,「定要留住靳夫人、靳小姐在此用飯!」說著她推開門飛奔出去。

  她要去問問李班頭有關靳家的過往。

  ……

  靳家的事兒不難打聽,李班頭作為洛州城土生土長的坐地戶,耳目靈通,自然知道得清楚,三言兩語就說個明白。

  回去的路上,嚴恬的心情極為沉重。她終於知道靳惠娟甚至靳夫人在顧慮什麼了!

  靳氏,本地世代教諭,算得上書香門第。其族人極重家風門楣,尤其本族女子的貞潔德行,幾乎視為性命。

  至於靳惠娟的姑奶奶、姑姑,倒沒什麼特別之處,唯有……二人皆是寡婦。

  靳惠娟的姑奶奶,也就是惠娟祖父靳老太爺的妹妹,年輕時嫁到鄉下,卻早早沒了丈夫。因為夫死無子,受盡了婆家上下的欺負。

  更有甚者,為了甩掉家中這個閒人累贅,甚至是為了多賺幾吊錢,婆家竟擅自做主,將靳惠娟的姑奶奶賣給了鄰村的光棍為媳。任她如何掙扎哀求皆不管用,最終被綁住手腳堵了嘴,一乘小轎送進洞房……

  按說靳惠娟的姑奶奶原是被迫再嫁,甚至是被強賣,本就是這天下第一委屈的可憐人。若放在那些愛護女兒的人家,家中的兄弟們早就持竿暴起,先將原婆家一頓好打,再把女兒給解救出來。

  若放在那一般古板人家,礙於女兒嫁後易姓,婆家又原可做主安置夫死無子的媳婦,卻也會心有戚然。莫不是和那新婆家走動走動,以示為自家女兒撐腰之意。只盼著能安安穩穩地把日子過下去。

  可到了靳氏這裡,靳老太爺竟然怒於其妹再嫁,不貞不潔有辱門風。既不找原婆家討個公道,也不和新婆家走動交好。而是直接去尋了妹妹,當面一頓臭罵,說古諷今贊遍各朝節婦,反而罵他妹妹是古今第一無恥蕩婦。

  靳惠娟的姑奶奶本就委屈悲憤,被如此一激,於是,當場便跳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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