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

  因為五石散是一種劇毒藥物，服用之後，毒力發作，產生巨大的內熱，不能休息，需要一整套極為細微而煩瑣的程序將毒熱散發掉，即所謂「散發」，所以，如果散發得當尚可，如稍有不當，則五毒攻心，後果不堪設想。魯迅指出過，服散之後，因皮膚易於磨破，不能穿新的而宜於穿舊的，衣服便不能常洗。因不洗，便多虱。「捫虱而談」雖傳為美事，其實是不舒服的。更因皮膚易破，穿鞋也不方便，故不穿鞋襪而穿屐，當然心裡很苦。晉朝人多是脾氣很壞、高傲、發狂、性暴如火的。如有蒼蠅擾他，竟至拔劍追趕。說話也變得瘋瘋癲癲、糊糊塗塗，這都是吃藥的緣故。（見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長期服用五石散，則會嚴重中毒，直至死亡。在史籍記載中，服散而死者多不勝數。《世說新語》載郗愔吞符致疾，《晉書·哀帝本紀》記述了哀帝餌長生藥過量中毒而卒。隋巢元方《諸病源候總論》記載了晉代名醫皇甫謐關於長期服散中毒的自述。他記載了許多中毒者的慘狀，如何晏的族弟何長互「舌縮入喉」；王良夫「痛疽陷背」；辛長緒「脊肉爛潰」；趙公烈「中表六喪」，即親戚中有六人死於服散中毒。皇甫謐自己是寒食散專家，也是一個服散的受害者。他三十五歲中風，半身不遂。為了治病，他四十七歲開始服用寒食散。服後感到心痛如針刺，身上關節都像脫離一樣，咳嗽不已，全身浮腫，渾身發熱，長出癰瘡，一天要用冷水百餘擔澆身，冬天也不能免。發熱時甚至要裸體吃冰塊，還曾痛苦得大呼「救命」，拔刀自殺。據《晉書》記載，皇甫謐服散七年，終至斃命。至於因服食五石散以致疾病纏身者更比比皆是，其中很多都是當時的精英人物。如《世說新語·規箴》說，東晉殷覬因服散致使眼睛處於半失明的狀態，看人只能看到別人的半邊臉。大書法家王羲之一家多人服散而落下病患，《法書·要錄》一書收錄的王羲之書法，其中不少內容是他詢問親人服散後的病狀的。晉哀帝「服食過多，遂中毒，不識萬機」（《晉書·哀帝紀》）。此外，服食五石散的人也容易出現精神變態。有的人服後神情呆滯，脾氣暴躁，喜怒無常。如北魏太祖拓拔珪服散後經常憂鬱、憤怒、不安，幾天幾夜不吃不睡，獨自狂語不止。他猜忌群臣，經常無故認為臣下心懷不滿而橫加殺戮。我認為，前所述何晏的性變態應該也屬此類，都是服食五石散的遺禍。

  「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如果說開頭的追求長壽、配藥服藥，多少還帶一點科學實驗的性質，那麼，後來就純然是一場宗教迷狂了。這場由何晏發起的、以正始名士為中堅的吸毒運動，持續了約三百年，使千萬聰明的名士殘廢、喪生，是中國歷史上一場人才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