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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45:52 作者: 闕慶安

  回到單位上班已經一周了,這天,陳順從單位加完班回到家,走到樓梯口,忽然隱約看見自己家門口蜷縮著一個人影,覺得奇怪,以為是街上哪個乞丐或是瘋子在這兒露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才發現那是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蜷縮著身子,一頭鬈髮胡亂地遮掩著整個頭部,看不出究竟是什麼人。

  陳順猶疑不定,有心繞過去,可那人就蜷縮在門邊,想了想,走上前去,用腳碰了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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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將頭在手臂上來回摩挲了幾下,抬起頭來,陳順一眼就看見那張臉上劃著名一道長長的疤痕,映著慘澹的燈光,瘮人得很。

  陳順愣了有幾秒鐘。

  那女人一看見陳順,呼地跳了起來,一把抱住陳順,叫道:「阿順。」邊叫邊將頭往陳順身上擦,只將眼淚鼻涕擦得陳順滿身都是。

  陳順聽著耳熟,似乎是鍾佳的聲音,當下也顧不得髒,一邊死命拉著對方,不讓對方的體重將自己墜下去,一邊輕聲叫道:「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別這樣。」說著迴轉身將門打開,摁亮電燈。

  燈光下,那女人依然耷拉著腦袋,連頭也不敢抬,怯生生地站在門邊。

  「去洗把臉吧。」陳順找出一條新毛巾,遞給那女人。

  那女人一邊抽泣一邊接過毛巾往盥洗間走。

  坐在沙發上,聽著盥洗間嘩啦嘩啦的水聲,陳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老實說,他真的不想再看見她,可是看她如此落魄,還真有點兒於心不忍。

  過了一會兒,水聲停了,從盥洗間走出的那個女人將頭髮往後一甩,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赫然是鍾佳,只是一條新傷由額頭穿過左眼的上下眼皮直貫向左臉頰,顯得有些猙獰。

  洗了一把臉,鍾佳顯然寧靜了許多,她在陳順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輕聲道:「謝謝你,阿順。」話未說完,眼淚又下來了。

  陳順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先前認識的鐘佳。

  原來,自從黃堅事發後,鍾佳的錢被沒收充公,只好在單位老實了一陣,可她哪裡耐得住寂寞,不到兩天,就聯繫上了她在學校時就認識的老情人,跑到外地和老情人頻繁約會,沒想到昨天在外地被老情人的老婆抓了個正著。一見老婆到來,老情人霎時變了臉,反指鍾佳勾引自己,鍾佳氣不過,和他倆人吵了起來,一頓撕扯,臉被抓傷了,還被暴打了一頓。鍾佳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又氣又急,在外孤立無援,只好帶著一身傷回到濱海。偏平時仗著黃堅撐腰習慣了,去時忘了向單位請假,回到單位,又讓領導給訓了一頓,回頭看幾個同事,對著她臉上的傷痕指指點點還竊竊私語,眼中充滿了蔑視。鍾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但還是故作強硬地哼了一聲,仰著頭從她們身邊走過。在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她聽到了後面「呸」的一聲,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心裡於是憤憤道:「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走著瞧。」話是那麼說,卻再也沒有什麼底氣。

  走出單位,她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瞎逛了很久,想了很多很多,沒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處心積慮,處處撈錢,處處享受,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和虛榮,付出了那麼多,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到這裡,一陣心酸,找了個地方,想叫幾個朋友出來談談心,卻一個個找了藉口不肯出來。鍾佳沮喪不已,心知大勢已去,心中極不甘心卻是無可奈何,於是謀劃著名下一步該從哪裡著手,好恢復自己昔日的風光,無意中一抬手,碰到自己眼皮上的傷痕,頓時又悲從中來:都已經是破了相的人,還能怎的?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市委辦的集資房附近,遠遠地看著陳順那套房子,想起昔日和陳順的種種,後悔自己財迷心竅,斷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還連累陳順差點兒丟了職位。她對陳順備感羞愧,自覺無顏以對,卻又不肯就此放棄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躲躲閃閃來到了房門外,敲了半天門,裡面全無動靜,只好蜷縮在外面,一待就是幾個小時,連晚飯也沒吃就迷迷糊糊在房門外睡著了。

  陳順遞給鍾佳一杯水,聽她抽抽噎噎說完事情的大致過程,嘆了口氣,鍾佳落到這步田地也是咎由自取,但問題是現在該怎麼辦。

  見鍾佳始終低著頭,陳順覺得她是又可氣又可憐,只好委婉道:「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鍾佳搖搖頭,單位她是不想再回去了,可要放棄自己的職業去下海,自己又怕苦,換個崗位嘛,這社會調動還得靠關係,只是自己現在是過街老鼠,先前認識的那些領導看見她躲都來不及,哪裡還肯幫她的忙。現在,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只有陳順。

  陳順心裡著急,時間已經不早了,鍾佳總不能一直待在自己這兒吧?不說鄰居看見了不好,自己還想著和於黎重新開始呢,萬一什麼風言風語傳到她耳中,那不真的是玩完了?想到這裡,道:「鍾佳,事已至此,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安置你,你還是先回去吧,先安心在單位工作,等有了機會再走不遲。」

  鍾佳聽到這話,「撲通」一聲跪倒在陳順面前,說道:「阿順,您大人大量,先前的事情都是我做錯了,我給你認錯,只要你幫我的忙,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大恩。」

  陳順見她跪下,急忙站起來:「鍾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剛復職,很多事情和先前都不大一樣,等有機會了我一定幫你。」

  鍾佳道:「這樣的話我聽的多了,除非你發誓,你一定幫我……」

  陳順見拗不過她,只好點頭無奈道:「我說了我一定盡力。要是你還不放心,我也沒辦法。」

  鍾佳見陳順的臉色似乎有些不耐煩,知道也只能說到這份上,於是一邊抽泣一邊站了起來,道:「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死給你看,到時候,讓全市的人都知道你薄情寡義……」

  陳順見鍾佳威脅他,立刻放下臉來,強忍著不悅道:「我陳順身正不怕影子歪,隨便你。」說著打開門。

  鍾佳急忙一把抓住門框道:「陳順,你相信我,我是走投無路才會這麼亂說話的,這回你一定要幫我的忙。」

  陳順道:「我盡力吧。」鍾佳這才一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心裡卻是懊惱異常,要是當時自己不那麼任性,不那麼囂張,事情也不會弄到這步田地。

  看著鍾佳孤零零地一個人消失在夜幕中,陳順有些於心不忍,嘆了口氣,關上門。

  洗了一把臉,簡單收拾了一下,陳順仰躺在床鋪上,回憶起和鍾佳的點點滴滴,一陣感慨,又想到於黎。自從上次見面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她。有心去關心她,又怕她誤會自己是別有用心,倒是不敢去見她了,打電話嘛,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圍著吳東東的話題,又極不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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