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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41:52 作者: 闕慶安

  從沈從書辦公室出來,陳順並沒有太多的欣喜,反之心裡沉甸甸的。在市委辦待了這麼些年,儘管他盡職盡責做好自己的份內工作,儘量與那些拉幫結派的同事保持著一定距離,但其中的複雜依然不是他可以掌控的,有些事情市委辦主任尚且難辦,更何況只是副主任主持工作!但身在其位,自然得謀好其職。陳順理了理頭緒,靜下心來考慮自己將要著手進行的一系列事務。

  剛回到辦公室沒有多久,就有人前來拜訪。先是幾個科室的科長,其中有幾個正要外調的,正是陳順平時最為談得來的綜合科長許緒與調研科長雷林。陳順笑道:「沒想到我們三劍客這麼快就分道揚鑣了。共事五年整,算來也是分手的時候了。恭喜二位啊!」

  許緒笑道:「同喜,同喜。難得我們三人同時榮升,還得感謝林書嵌呢!雖然他在位的時候我們升不了,但他一走,我們可就都因禍得福了呢。」

  雷林道:「可不。林朝西和林書嵌要是都不走,還真就沒咱的份兒!」林朝西是前任市委書記,與林書嵌情比哥們兒,二人狼狽為奸,此次買官賣官事件,幸虧林書嵌一力承擔,林朝西自然只落了個輕微的不察之罪,上調到省科技廳去了。而林書嵌在省紀委「雙規」下,慷慨一撂,牽出了一大溜行賄者。於是原本前途光明的眾多好黨員好幹部等優秀兒女們哧溜一聲被打回了原形,或進了班房,或辭職下了海,空出眾多令人垂涎的位置,卻白白便宜了那些原本無門路,無錢送禮卻只能躲在角落裡唧唧歪歪的窮哥們兒。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歷史在這快節奏的社會裡,自然也得加快變更步伐,否則怎對得起這新時代的高速運轉?

  許緒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看我們陳老弟,可是例外,無論林書嵌下不下馬,都一樣吃香。俗話說得好啊,是金子,無論在哪裡,總是會閃光的。」

  三人正拉著呱,幾個副秘書長一起湊了進來,想來,也都聽到了風聲,前來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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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順不敢怠慢,畢竟自己的資格淺,今後工作還得仰仗他們幾位,急忙起身迎接。許緒、雷林見狀,也就相互打了個招呼,識趣地先行告退。

  各位副秘書長雖說資格、資歷都長於陳順,但官場上的升遷可不是論資排輩得來的。有些人升得快,像周磊副主任,當上副秘書長的時候,可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可他卻一口氣當了十多年的副秘書長,就再也不見長,倒是後面提拔的,有的人兩年三級,有的人兩年一跳,早越到他前邊去了。至於此次陳順的提拔,雖說有人因為輪不上自己,心裡難免犯嘀咕,但無論虛情還是真意,見面道道賀,一些人情場面還是要充的。

  陳順很是客氣地說了一通諸如敬請各位同仁指點、支持之類的客套話。大家也就嘻嘻哈哈地接受了,開了回玩笑,叫嚷著讓陳順請客,可看看時間接近下班,也就都散了,只剩下陳順呆坐在椅子上。往日,陳順最煩的就是虛與委蛇,但身處市委辦主任一職,協調各方面關係卻是第一要務,搞好內部團結,更是重中之重。雖說市委辦級別分明,但只要有人故意給你使絆子,讓你在關鍵時候下不來台,那日子可是不好過。偏偏平時配合默契的許緒、雷林這兩個好手也是說走就走,這底下頂樑柱等於被抽走了一半,新來的要是不對鼻不對嘴,辦起事來,也夠讓自己吃癟的。想到這裡,陳順拍了拍腦袋,看來,自己要辦的事只怕樁樁件件都不能落下:科長後備人選、各科室人員調配重組、財務……看來都得著手理一理了,只是自己是主持工作,許多事情還得慎重才是。

  接到任命通知的當天下午,陳順親自到各分管領導辦公室進行回訪,說是回訪,其實是讓他們將手頭上的事務向他作個簡要的匯報。雖說花了不少時間,但對他而言,好處多多:一來,這樣交流更加無所顧忌,可增進私人感情;二來充分了解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況,又避免了「主持工作代理主任」大張旗鼓的尷尬。

  到肖禾辦公室的時候,肖禾正在收拾東西。陳順見他一臉寂寥,知道不是聊天的時候,說多了只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只簡單說了一些客套話,就藉故走了出來。

  剛摸了個底,市委秘書長張含就打來電話,讓陳順到他辦公室一趟。

  陳順以往和張含的接觸並不多,有公事也都是和主任一起去,只覺得他為人嚴肅,不苟言笑,自己和他似乎沒有什麼共同語言,除非有必要,一些業務上的交流也是能避免就避免,因此和張含倒是顯得比別人生疏。這次自己主持市委辦工作,沒有先拜訪張含,卻是張含先找了自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張含辦公室,張含正埋頭看文件,見了陳順,抬起腦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事情接手得怎麼樣了?」

  陳順知道一定是有人向他打了小報告,穩了穩情緒道:「接到任命,就找了幾個科室的負責人了解了一下各科室情況,正要向您匯報。」

  「嗯,速度還是蠻快的。做工作就應該這樣!」張含點點頭,表示贊同,「我總算是沒看錯人。雖說是副主任主持工作,實際上就是暫代市委辦主任一職,還得好好干,可別讓我這個舉薦人在書記面前下不來台。你原來分管的是理論調研這一塊,文字把關方面,我是不擔心,但是其他方面,諸如協調、全盤統籌、全局考慮等等,你還得加強鍛鍊,我希望你儘快適應這個新崗位,讓書記省心,讓領導放心。」

  陳順點點頭,不知道張含還有什麼要指點的,就繼續聆聽。卻見張含忽然靜了下來,沒了聲音,似乎正在等他說些什麼。陳順頓時覺得有些尷尬,想了想,道:「秘書長,肖副主任手頭的事務……」

  張含看了他一眼,道:「過幾天,新的副主任就會來上班,你呢,先了解一下,熟悉一下,應付應付,到時候讓新來的副主任直接接手就好。」

  陳順點點頭,原辦公室主任因為和周副市長關係不錯,對肖禾相當照顧,除了分管接待客人這一項,幾乎沒安排他其他工作,因此陳順並不怎麼擔心這一塊的工作,只是餐桌禮儀這一塊他雖說生疏點,但大體還是知道的,只需加強一下,相關功課多複習複習,省得臨時出錯即可。

  見沒什麼事情,陳順正要告退,張含又道:「晚上叫大傢伙兒聚聚,慶祝一下吧。最近事情太多,大家的神經也都繃得夠緊,眼下調查組和記者們都撤了,大家也都該放鬆放鬆,好使工作迅速步入正軌。」

  是啊,自從林書嵌事件以來,大家每日裡小心翼翼伺候著,擔心自己被問被查,往日的那些交流活動即便沒有被取消,大家也都沒有心情參與,現在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著落,自然得輕鬆輕鬆,這可是和大家搞好團結的一個好機會。

  聚餐的時候,沈從書也來了,這是他第一次和市委辦全體成員坐在一起吃飯。原本他可以不必參加的,但難得有機會和大家交流一下感情,而且其中還有幾個同志要調離市委辦,也算是給他們餞行。因此在陳順向他請示的時候,他就讓陳順給他留一個位置。

  聚餐安排在市賓館,沈從書到達餐廳的時候,原本熱熱鬧鬧的餐廳霎時安靜了下來,大家刷地站了起來,齊聲叫道:「沈書記。」

  沈從書笑道:「今兒個算是我們大家庭聚會,大家不必拘束,都坐都坐。」

  陳順將沈從書引到首座主位。沈從書落座,別人也就自動按照級別高低坐了下來。肖禾、許緒和雷林因為即將調離,也就被陳順安排到了同一桌。

  肖禾因為沒有得到自己理想的職位,未免有些情緒低落,但想想,陳順這回也只是代理,自己好歹還算是區裡的常務副書記,也不算虧。想到這裡,心情略為好轉,也就開始放懷痛飲起來。

  雷林、許緒則不然。在市委辦幹了十幾年,什麼苦什麼累他們都是首當其衝,現如今總算是解放了。雖說這次下到二級局裡,擔任一把手,單位是小了點,也不是什麼有油水的好單位,但好歹也算是獨當一面,可以自己說了算,頗有點苦盡甘來的味道,兩人顯得特別高興,早早便開始向沈從書敬酒。沈從書微抿了一口,道:「酒量有限,大家意思一下就好。」話雖如此,許緒、雷林卻是不敢怠慢,一仰脖子,來了個底朝天,一杯酒就下了肚。而後依次敬了張含、陳順、周副主任等,大家也都一一幹了。

  許緒不怎麼會喝酒,一輪下來,早成了一個關公臉,就連走路都有些趔趄了。

  周磊笑道:「就你這酒量,今後想到你那裡揩點兒油吃頓飯都難。」

  許緒苦笑道:「你大領導下來,就是再窩囊,我也得捨命陪君子不是?」

  陳順在一旁暗笑道:還捨命陪君子呢,怕早不知跑哪裡躲貓貓去了。

  雷林當秘書時經常為領導替酒,酒量自是不錯,但他穩重慣了,每個領導各敬一杯也就收斂下來。大家見沈從書在,都做禮貌性地敬酒,酒席上氣氛一時活躍不起來,沈從書見狀,吃了七八分飽,就藉故離開。張含見狀,也跟著匆匆離去。兩人一走,整個場面頓時熱鬧起來,大家叫著,紛紛過來敬陳順、雷林、許緒等人,肖禾平時在市委辦自恃後台強硬,把別人不放在眼裡,此刻見大家先敬陳順,心裡有些索然無味,趁著沒人注意,一個人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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