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29:46 作者: 徐大輝

  黃倩倩上班第一天,去A病房在外間,給曹向東擋住,他說:「黃護,總裁正會客。」

  「唔,我過會兒來。」黃倩倩轉身要離開。

  「有事嗎,黃護?」曹向東問,他對她的稱呼較有意思,黃護,黃護士,「通報一聲總裁嗎?」

  

  「賈總有客人我不打擾了,我沒事兒,過來看看他。」黃倩倩走出去,身後傳來:慢走,黃護!

  在走廊里,護士安佳打招呼道:「白班,黃姐?」

  「嗯,夜班?」

  「特護。」安佳指了下A病房,說,「護理賈總。」

  黃倩倩想想七天前接自己班的不是安佳,她是手術室的護士,一般不會被抽調,護理賈總裁是韃子香當前壓倒一切的最重要的任務,抽誰都很正常。

  「坦桑德拉橋附近新開一家豆撈,我請你。」安佳說,她們倆的友好共同興趣是基礎,經常一起出去品嘗風味,至於誰請誰隨便,「中午有時間?」

  「第一天上班,中午不行。」黃倩倩說。

  「那就晚上,晚上。」安佳主張道,至於你同不同意她不管,邊說邊走了,「我給你打電話。」

  「這個安佳!」黃倩倩嘟噥一句,拿她沒辦法。

  身後有人說話,是曹向東送徐大慶出來,顯然方才賈明哲會見的客人就是他了。院長跟黃倩倩走的方向相反,她沒走幾步,曹向東快步過來,說:

  「黃護,總裁請您去。」

  「哎。」黃倩倩重新回到A病房,進門便問候:「賈總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很好!」賈明哲朝上坐了坐,說,「昨天下午看見你來了,呃,是個夢。」

  「謝謝賈總夢見我。」黃倩倩說。

  「我術後最關鍵的一周,你辛苦照顧我,真是感激不盡啊!」看得出來,賈明哲說的是真心話。

  「所以您偷偷放我包里一千美元。」黃倩倩趁機掏出錢放在他的面前,說,「賈總,您太客氣啦。」

  「是不是嫌少啊。」賈明哲說,「你辛辛苦苦多天,感謝一下應該吧。」

  「不、不是。」黃倩倩急忙說,「護理您是我的工作,真的沒什麼。」她放下錢,「賈總,這錢我不能收。」

  推讓下去也沒意義,賈明哲只好收起錢,他說:「你不肯給我一個感謝的機會啊!以後,以後一定補上。」

  黃倩倩微笑,沒再說什麼,走出病房。忽然覺得輕鬆不少,送回去錢卸掉了負擔,一天的工作因此而愉快。

  愉快的心情帶到飯館,豆撈不算什麼佳肴卻吃得很香,畢竟是好心情所致。

  安佳吃到後半部分,她的精力分散,眼睛不時飄向窗外,坦桑德拉橋亮著燈,三三兩兩的男女徜徉橋上,不時向朝下望,看閃耀燈光的河水。她問:

  「那首歌怎麼唱?幾家歡樂……」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黃倩倩見她表情慨然,說,「多愁善感也不是你安佳啊!」

  「那個大學生的手臂就在坦桑德拉橋下發現的,」安佳頭又轉向窗口,似乎才想到面前的好友丈夫就是刑警,而且就是破「6·16碎屍案」的人,她說,「歐陽姐夫他們抓住兇手沒有?」

  「沒有。」

  對女友關注命案以為她只是隨便問問,顯然錯啦。安佳道出一個秘密,讓她驚訝,安佳說:

  「假如他不死,說不定被我拿下。」

  「拿下?你說拿下?」

  「大驚小怪的什麼,沒見過姐弟戀。」安佳直白得可愛,她竟然說出她愛上比自己小四歲的大學生烏米,「我愛他。」

  「你倆到什麼程度?」

  「程度?」安佳忽然笑,不過笑得悽愴,說,「我寫好了情書,還沒來得及給他,人就被碎了屍。」

  像是斷電了,坦桑德拉橋上一片漆黑。

  「那天也是突然停電,他孩子似的躲到我的懷裡。」安佳講述一個單相思故事中最動人的情節,注射室里只護士和試藥人,她一張臉給大口罩覆蓋,僅露出的眼睛還給眼鏡遮擋,巨大的針管如一把利器,他惶然。

  「你害怕?」她覺得他的手在顫抖。

  「我試的是什麼藥?韃子香是什麼藥啊?」烏米問。

  安佳沒有紮下去,說:「我也不清楚……你既然怕為什麼還來做試藥人?」

  烏米望著只剩下眼睛的面孔,他理解她不能說,攥緊拳頭,迎接進針,她並沒馬上紮下去,問:

  「為錢?」

  他未加置否。

  安佳想說什麼時突然停電,道理說醫院不停電,醫院某個部位電路故障,黑暗只短短几分鐘,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她認為他故意,或是某種暗示,他的確拱入她的懷裡,之所以用「拱」字,是他的頭進入她懷中。

  「我的閘門給他撞開。」安佳說。

  黃倩倩認識安佳她那扇閘門始終緊閉,二十五歲職業可以,長相漂亮卻沒談朋友,她問過她為什麼?安佳說到閘門,情感的閘門要為所愛的人開放,遇到它自然打開。

  一個試藥人跟護士可能產生愛情,黃倩倩說:「你一見鍾情?」

  「可不是一見,有一年多時間。」安佳原不在手術室,恰恰她調到手術室的兩個月里,發生了烏米遇害事件,寫好的情書都沒來得及給他,她遺憾地說,「他直到離開人世也不知道我愛他。」

  一方愛一方,而被愛一方卻不知道,多被說成單相思什麼的,單相思也是一種愛,同樣幸福。

  坦桑德拉橋再次亮起來,安佳從黑暗中走回來,她說:「有錢是好。」

  黃倩倩以為她感慨烏米,他因錢去做試藥人。其實這樣理解沒錯但片面,安佳將一個富人和窮困大學生聯繫到一塊兒,說:「賈總移植的肝臟很鮮活,一定出了大錢,人剛一咽氣就摘下來。烏米要是有錢,就不能做試藥人,看他膽戰心驚的樣子,我心痛。」

  黃倩倩迷然,覺得她思維混亂,說烏米試藥,又拐到賈明哲的手術上,風馬牛麼!

  有意無意的聯繫有時拼成的圖令人驚奇,一個護士預言了我們的故事結局。不過,還不能講出這個結局,本土朋友不習慣這樣讀故事。

  「賈總那台手術你在場?」黃倩倩問。

  「肝臟是我親手送上台的……」安佳說她心裡怪怪的,老是想那副肝臟在神鹿藥業集團總裁腹腔跳動的情景,「它很鮮艷。」

  黃倩倩無法想像女友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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