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27:51 作者: 徐大輝

  北溝鎮保留著舊時代的建築風貌,一條舊時代的古街,據說是復建的,文化大革命中破四舊掃除乾淨。最具特色的是招招店幌,帶有濃厚的民間色彩,出現了動物、植物圖案。

  「青幟闊數尺,懸於往道來,多為風所揚,時見酒名號。」歐陽志學忽然想起皮日休的為酒旗題寫的詩句,他說,「一百年前我們走在這條街上,會看到更多的酒旗酒幌……」

  翁力年紀比歐陽志學小,見到酒店的招幌是霓虹燈,無法產生相同的感覺,望著一家當鋪的幌子,感到新奇。觸景生情道:「小時候奶奶看我生六個斗,說我長大開當鋪[1]。」

  「沒有科學道理,皇帝也未必生十個斗。」歐陽志學說。

  「其實開當鋪一定很有意思。」翁力說。

  「當然,」歐陽志學大學讀書時對民間百業感興趣,說當鋪他立馬想起一首舊歌謠:

  唱出九腔十八調,

  勝他龔處齊天廟。

  不見包卿喊甚冤,

  

  原來當鋪叫歸號。[2]

  「呀,你什麼都知道啊!」翁力佩服他的知識淵博。

  「要不的我怎麼是你師兄呢!」歐陽志學頗得意。

  刑警的民俗知識隨時隨地幫了他的忙,他們來北溝鎮調查烏米,他跟一個跑山人有著密切關係。

  北溝鎮公安分局指派一名叫老苗的警察配合尋找烏米,先從戶籍上找,沒有找到,甚至轄區內姓烏的居民也沒有。

  「一位名叫烏米的大學生,就讀省中醫學院三江分院。」歐陽志學說學院提供的線索,「他是北溝鎮人。」

  如果是北溝考生,鎮教育助理肯定知道,老苗撥通了教育助理的電話,他們很熟,玩笑開頭:「你還沒死,我以為你死了呢!哦,說正事,有沒有一個叫烏米的考生考入省中醫學院三江分院?」

  「有啊!怎麼沒有,幹什麼?」對方說。

  「他是誰家的孩子,戶籍怎麼查不到?」老苗問。

  「誰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

  「廢話,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報名考學?」老苗說,「你嚴肅點兒,別胡咧咧。」

  「我敢跟警察胡咧咧?」教育助理講了這個特殊考生,說,「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撂下電話,老苗說:「複雜了,烏米確實在北溝鎮讀的高中……但是沒人知道他的來歷,鎮上居民五雷從大山里領來這個孩子,送到學校讀書,孩子對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

  「見一下五雷。」歐陽志學說。

  「那可不容易。」老苗說,「他是跑山人。」

  「跑山人?」翁力以為是到山上遊玩。

  「採集山產品的人,」歐陽志學說,「常年在山裡採摘刺老芽、蕨菜、山木耳、猴頭、榛蘑、元蘑……」

  老苗驚訝歐陽志學懂得這些,問年紀:「你今年?」

  「二十八歲。」翁力代答道。

  「住在城裡,這個年齡哪懂這些。」老苗說,「這個季節,五雷進山去采蘑菇。」

  「怎麼能找到他?」歐陽志學問。

  老苗思忖一下,說:「跟我走。」

  「進山?」翁力興奮道,他吃過猴頭、元蘑,還沒親手採過,想想那個耳熟能詳的歌子,采蘑菇的小姑娘,身背一個大竹筐。

  「先到他的鋪子看看。」老苗說。

  五雷的鋪子與當鋪相鄰,鋪面不大,外牆皮釘著樺樹皮,很像昔日木幫住的木克楞[3],牆壁上歪歪扭扭寫著店名:五雷山貨。

  「在這一帶很有名氣,他的山貨暢銷。」老苗說。

  鎖頭看家,五雷不在家。

  「他經常不在家。」老苗說。

  「真不巧。」

  「還找他嗎?要找就得進山。」老苗說。

  天色已晚,歐陽志學決定住下來。他說:「麻煩您明天帶我們進山。」

  「好。」老苗說,「住鎮賓館吧。」

  「可以。」歐陽志學同意,說,「今晚吃點農家飯菜,有這樣飯店吧?」

  「有,吃一鍋香。」老苗說,他堅持做東。

  [1]民間歌謠云:一斗窮,二鬥富,三斗四斗賣豆腐,五斗六斗開當鋪,七斗八斗坐著走(當官),九斗十斗享清福。

  [2]舊時當鋪傍晚內部清點當物,叫號時如唱戲一般。

  [3]木克楞:用原木一根一根刻在一起的房子,又叫霸王圈,也叫楞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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