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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7:02
作者: 徐大輝
後來徐家人都不願意回想那個黑色的下午,徐德中突然失蹤,他去城邊為一個長癰的病人換膏藥,再沒回來。奇怪的是,患者說徐大夫根本沒來他家。
「他八成有什麼急事去辦。」徐德富對跑來大煙地找他的小花說,「再等等,晚上備不住(可能)就回來。」
「不對呀,我到患者家問過,特派員根本沒去。」小花直覺出事啦,膏藥是他親手裝進藥箱的,主動說他送過去,徐德中說要看看病情,「肯定出診,特派員到別處去他准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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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別聲張,你先回去,晚上夠載(滿車)我就趕回去。」徐德富說。
徐家人不清楚徐德中真的出了事,出診半路上給憲兵抓走,因現場沒有目擊者,塞進汽車的徐德中被蒙上雙眼,行駛了幾個小時,押進一所監獄。這是蓄謀已久的緝捕計劃,此前水野大尉密查到徐德中離家十多年,剛回來的年限不長……
「這十幾年他在哪裡?都做了什麼?」林田數馬疑心道。
「他可能參加了抗聯,潛伏在亮子裡的特派員可能就是他。」水野大尉說。
他們假設徐德中是抗聯的重要人物,月亮泡子事件與他可能有關係。軍列顛覆的那個下午徐夢人看見騎馬的女人進出徐家藥店,徐德中出去一趟回來後那個騎馬的女人離開,晚上螞蟻河鐵橋出事,巧合嗎?
「他還去了火車站。」水野大尉說。
「火車站?」林田數馬認為這是條重要線索。
水野大尉越過松澤副站長,找了當日值班的另一個日本人,他詳細地對水野大尉說松澤突然肚子疼,朴成則找來徐德中給松澤看的病。
「徐德中停留多長時間?」林田數馬問。
「為松澤打兩次針,大約一個小時左右時間。」水野大尉說。
一個小時了解軍列運行情況時間足夠了,雖不能確定徐德中去車站為搞情報,行為十分可疑,還有朴成則站長,這兩個人有重大嫌疑。
抓徐家人林田數馬特別慎重,龍山三郎告誡過他,徐家人在三江情況較特殊,徐德富是有名鄉紳,種著四百垧地罌粟,兒子徐夢天是警務科長,侄女四鳳是前警察局長的三姨太,和現任警察局長的關係特殊,徐夢人又是三牧政雄女兒的朋友,中國人講什麼,講裙帶關係,當地有句土話:扯耳朵腮動。
「我們等待龍山隊長命令。」林田數馬說,他不敢擅自採取行動。
龍山三郎聽完林田數馬的報告,說:「密捕徐德中,直接送到我這兒來,交特高課審訊,還有那個朴成則也送過來。」
「是!隊長閣下。」
「目前正是鴉片收穫的季節,不能因此事耽擱今年鴉片收成,對徐家其他人你先不要動,待審訊徐德中的結果出來。」龍山三郎指示道。
林田數馬回到亮子裡同水野大尉策劃了這次密捕。
徐德富忙著領夥計割大煙漿,到了晚上裝滿十瓷缸,滿滿一車,他對管家說:
「時仿,我帶車回去,你照好這裡。」
「黑燈瞎火的,明早回去吧。」謝時仿說,雖然有警察武裝護送,他仍舊不放心。
「時仿,八成出事啦。」
「出事?」
徐德富將小花來這裡說徐德中的情況講了,他憂思重重,說:「憲兵隊是幹啥的,說不定聞出啥味兒來。」
「不會吧。」
「德中哪兒去了?虎拉巴兒地(突然)沒了影。」
「興許有什麼事絆住。」謝時仿往寬敞的話上說,徐家兄弟這幾年做的事他一清二楚,即使出事也是道理之中。冒生命危險和鬼子斗,再謹慎也難免露出馬腳,「帶上兩個夥計,人多仗膽。」
「警察掐槍護送,真的遇事他們擋不住,我們去多少人也沒白搭。」徐德富說。
裝著十瓷缸大煙漿的馬車,由一個夥計趕著,警察騎馬跟在後面。徐德富坐在車耳板子上,身靠瓷缸,他驀然感到這年秋天特寒冷。
「德中出事就是大事。」徐德富心想著二弟,月亮泡子事件,軍列顛覆事件,鴉片加工廠炸毀事件,哪一件不是大事,日本鬼子抓到還有好啊!他默默為二弟祈禱,但願沒出什麼事,因事耽擱晚回家,只是虛驚一場。
白狼山口亮著燈,去倉庫的頭一道卡子修了水泥碉堡,有日本憲兵和滿軍守衛,徐家的大馬車出入不那麼認真檢查,但也要檢查。
這時豬骨左右衛門和徐夢人走過來。
「夢人!」徐德富叫侄子,目的快放行,他急著趕回家。
「大伯」徐夢人來到徐德富身邊,「這麼晚了,還來送煙。」
「大煙地四鄰不靠,放這些東西我怕出事,就送來了。夢人,叫他們快檢查。」徐德富說。
徐夢人用日語對豬骨左右衛門說什麼,豬骨左右衛門對憲兵說什麼,橫在車前欄杆抬起,憲兵只允許趕車的一個人進去,要走幾里山路才能到倉庫門前,白天還允許徐德富跟車進去,他進去幾趟。二弟需要倉庫情報,他藉機進去看清倉庫的結構,鑿開山修進去的洞式倉庫很堅固,厚厚的鐵大門,從外邊槍打不透,手榴彈炸不開……還沒來得及對二弟說這些。
「大伯,大煙漿還需割幾天吧?」徐夢人問。
「十天半個月吧。」徐德富問,「你到這兒……」
「隊長派我帶車從外地往回運鴉片,晚上住在山裡。」徐夢人說。
「我說嗎來幾回都沒看見你。」徐德富說。
「夢天哥問我見到夢地哥沒有,大伯,夢地哥今年沒跟你種大煙?」徐夢人問。兩三天前也是晚上,徐夢天來找他詢問見沒見到夢地。
「唉!」徐德富嘆息道,「他一定是逃跑了。」
「逃跑?」徐夢人沒明白大伯的意思,問。
「他抽大煙,弄他去戒菸,準是從康生院二上跑啦。」徐德富能料到有這種事情發生,康生院沒繩子,不綁牢靠他不跑嘛。
「給他吃救癮劑就能戒除。」
「什麼藥治抽大煙?」徐德富求討戒兒子毒癮的藥若渴,「夢人你知道什麼藥好使啊?」
「東光劑。」
對這個藥名徐德富耳熟,小鬼子製造的嘛!一提小鬼子他心裡反感,侄兒正和憲兵在一起的緣故,他不想再問什麼藥,等卸完車離開。
「徐老爺子。」警察因他是徐夢天的父親這樣稱呼他,護送徐家運大煙漿的車到了倉庫,任務完成,「我們回去了,明天大煙地見。」
「走吧,走吧。」徐德富說。
卡子外只剩下徐夢人和徐德富,心裡有鬼的徐夢人,他閃爍問到徐德中,徐德富沒去想目的性什麼的,囫圇語道:
「挺好,挺好!」
「二伯恨我。」
「恨什麼呀,他是你伯。」徐德富加重語氣道,人生莫過親者之痛,那才是最淒切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