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2024-10-03 18:22:48
作者: 徐大輝
四鳳去了趟新京(長春),兒子雙龍小帶他不方便,給陶奎元大太太看著,坐火車需半天時間,她計劃六天回來。
「孩子放在家裡放心,你在新京多玩幾天。」陶奎元大太太說,她的片兒湯(虛假)話四鳳並沒聽出來,樂樂呵呵地走了。
第六天四鳳回來,給一個撇吃拉嘴陌生男人攔在院門外。
「你找誰?」撇吃拉嘴男人橫在門檻前。
「你是誰?」四鳳反問。
撇吃拉嘴男人說自己是管家,主人是光明鐘錶眼鏡鋪高掌柜。
「賣眼鏡咋賣到我家來了?」四鳳理直氣壯道。
「認字吧,你看!」撇吃拉嘴男人指下門楣上的匾額。黑底金字的兩個大字耀眼且很新:高府。
「出鬼啦!」四鳳大惑不解,「這明明是我的家……」
一個穿戴不俗的中年人邁方步出來,說:「興人巴拉(噪音),葬咕(爭吵)什麼呀!」
「掌柜,她說這是她的家。」撇吃拉嘴男人說。
「哦?」高掌柜上下打量四鳳。
「本來就是我的家嘛!」四鳳迎著探詢的目光,「天下有冒認家的嗎?」
「嗯,我明白了,你是陶家三夫人吧?」高掌柜的態度顯然給一種美麗東西浸潤過,柔軟地說,「聽我說……」
「賣啦?」四鳳一聽房子被大太太她們給賣了,下懵啦。這是她絕沒想到的,外出六天,她們賣掉房子?可是六天,足以使一場陰謀從容得逞。
「瞅瞅買賣房產契約嗎?」高掌柜問。
還有必要看嗎?四鳳呼拉一下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顧地喊起來:「雙龍,雙龍!」
在春天裡的上午,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喊聲驚動很多人。警察局長接到報告,安鳳閣第一個反應就是發布命令:
「把買房子的高掌柜抓來!」
高掌柜見警察局長桌子上放把手槍,心裡發憷。
「怎麼回事呀?」安鳳閣一隻眼睛冷,另一隻眼睛還冷,問。
「我從陶家大夫人手裡買下住宅,雙方簽了合同,有中間人見證,沒什麼不妥呀。」高掌柜理直道。
「妥?」安鳳閣雙眼變冷,說,「你知道陶府里住著幾位夫人?」
「不知道。」
「這不結(完)啦!」安閣話含咬皮(攀扯),道,「你賣眼鏡的掌柜,竟然沒看透。」
警察局長咬眼皮(尖刻)話,高掌柜不敢反擊,得罪局長還不要嘎碎(要命),他沉默。
「那我告訴你,陶府里住著三位夫人,就是說,房子歸三位夫人共有。」安鳳閣威嚇道,「高掌柜,你粘包兒(惹禍)啦!」
「粘包兒?私憑文書,官憑印,契照齊全,又不是偷搶……」高掌柜爭辯道。
「你購買贓物。」
「我不明白。」
「到號子裡慢慢明白吧!」安鳳閣神色威嚴,喊道,「來人!」
兩個警察進來道:「局長。」
「把高掌柜關起來!」
兩個警察上前架住高掌柜的胳膊向外拖,高掌柜高喊冤枉。這時,徐夢天進來。
「徐科長,你跟我出去一趟。」
「是!」
騎馬出了警察局院子,安鳳閣說:「高掌柜購買贓物。」
「什麼贓物?」徐夢天懵然。
安鳳閣說陶家大夫人和二夫人背著三夫人,把房子給賣了,攜款眯起來,我已命人去逮她們。」
「高掌柜他?」
「他買了陶宅。」
「是這麼回事,」徐夢天明白了,問,「局長我們去哪兒?」
「看看三夫人去,」安鳳閣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說,「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的警察遺屬挨欺負吧?」他瞅眼徐夢天,「三夫人是你叔伯妹妹吧。」他管四鳳叫三夫人而不叫三姨太,有幾分尊敬的意思。
「是,局長。」
「坑崩拐騙案子,都是你們警務科的事。你好管,我來管,一句話,跑到警察的肩膀頭上拉屎不成。」安鳳閣正直的樣子說,「不能叫三夫人蹲露天地呀!得給她安排個落腳的地方。」
「局長,不用啦!」
「嗯?」
「我爹已把她接回去。」
「那就去你家!」安鳳閣說。
四鳳是下午接到家的,徐德富立刻安排下人打掃夢地住的屋子,他說:「給四鳳住。」
「大伯」,四鳳一肚子委屈,對著親人訴說,「趁我去新京工夫,她們把房子賣啦,被子、衣服什麼都沒給我留。」
「夠狼的,仨瓜倆棗都沒給留下。」徐鄭氏憤憤不平道。
「她們還帶走雙龍。」四鳳哭起來,令人瞧著心酸。
丁淑慧給侄女揩止不住的淚水,自己也禁不住掉淚,苦水給攪起,天下女人誰沒一腔苦水啊!
「穿的蓋的家裡有,沒留就沒留,你別上火啦」徐德富很動情說,「大伯養活得起你。」
「這也太給家添麻煩……」四鳳懂事地說。
「看你這孩子竟說份外(遠的)話,你是徐家的閨女,又不是兩旁世人。」徐德富說,怕引起侄女更傷心,他沒說你沒爹沒媽,我們就是你最親的人,「扯布,到成衣鋪……」
「爺」,下人稟報導,「警察局安局長來啦!」
「快請到客廳。」徐德富說。
客廳里,下人忙沏茶。
「局長光臨寒舍……」徐德富說著客氣話。
「聽說你把三夫人接回家,我代表警局特來看望她。」安鳳閣說。
「侄女生活瑣事驚動局長,勞您大駕……」
安鳳閣唱高調,也會唱,他說:「三夫人的事可不是生活瑣事,高掌柜傻狗不食臭,竟然幫虎吃食,這不是打警察的臉嗎?我身為警察局長,伸出臉叫人打?」
「您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徐德富探問。
「追查到底,要回三夫人的房子。」
「可是,聽說陶家兩位太太遠走高飛,人早離開了三江。」
「她們走啦,不是還有高掌柜,我已把他抓起來啦!」
「局長的意思?」
「嗨,人家牽驢他高掌柜拔橛,好,拔吧!」安鳳閣詼諧道,「驢就得沖他要,誰讓他手欠。」
安鳳閣給人是仗義執言,對邪惡決不手軟的形象。單就陶家兩位太太賣掉房產,買房子的高掌柜並沒什麼過錯,你講賣,他講買,公平交易,與牽驢拔橛不貼邊兒,怎麼說高掌柜都是冤。警察局長拿你當道具,這齣戲註定高櫃扮演悲劇角色。
「局長,我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徐德富吞吐道。
「德富,你和我相遠啦。」安鳳閣進一步套近乎,「當兵那暫你說話可是兔子彈棉花——照直蹦。」
「物是人非啊!」徐德富慨嘆,不能說的話是,一個因尿炕給趕出軍隊的人,都當上了縣警察局長。
安鳳閣想徐德富早忘記自己尿炕這丟人毛病,物是人非一定不含這些。他說:「你就是罵我,我也不生氣。」
「那我就說。」
「說?」
「說!」
徐德富說應該放了高掌柜,這件事不關他的事,誰都看得清楚,警察屁股大哈人不成,處事不公,影響局長形象。
俗語:就坡下驢。本來是討好四鳳,安鳳閣找到了徐德富話的坡,趕緊下驢。
「這事真氣人。」安鳳閣說。
「是氣人。」徐德富幫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