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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2:14
作者: 徐大輝
月亮泡子大捷,徐德中趕回抗聯密營匯報。還有一個重要的情況向組織報告,關於改編徐德成綹子。
前一部書中徐德中的故事不多,他即將成為下面故事的主角,需交待一下徐家這個人物。
還是在獾子洞的徐家,老爺子徐小樓還活著,他自作主張將養在家裡的田大泡的閨女給德中當媳婦。
田大泡開燈籠鋪,他製作玻璃燈籠的手藝,堪稱亮子裡鎮一絕。染上大煙,一抽而不可收,楞是給抽黃了鋪子,又將媳婦典給人家,剩下個閨女沒人照料,小燕似的飛來飛去。心善出了名的徐小樓便把她領回家中養大,鄉下地主的善舉同一種功利混合在一起。
「爹,這……不合。」徐德中不願娶童養媳,上過新學堂的他,唾棄童養媳陋習。
有一首民謠云:
最可嘆,
風俗差,
小小孩童就成家……
「婚姻大事,你就老牛趕山——聽喝吧!」徐小樓獨斷專橫道,柔軟一點說,父母之命吧。
徐德中嘴沒違拗,心卻有主意,逃婚!外出求學是一個機會,他一去不歸,未圓房的媳婦留在家,直到老爺子咽氣,兒子也沒回來。
「老爺不肯閉眼。」管家謝時仿說。
老爺子進入彌留之際,眼睛不睜,氣若遊絲,就是不肯咽氣。
「是有什麼心事未了。」徐德富說。
「我猜到啦。」
「你說。」
「為二爺的婚事。」
「咦,難啦,德中讀書離家幾年,沒一丁點兒信息,哪能趕得回來呀!」徐德富為難道。
「老爺子的心病還是二爺婚事,他想看到……」謝時仿出謀道,「要不的,讓她給老爺裝袋煙。」
在關東民間禮儀中,把旱菸裝滿菸袋鍋,點著並送給親人或客人是極平常的生活細節,可是叫未圓房的媳婦給公公裝袋煙,其意義不同尋常。管家的建議徐德富贊成,讓爹安心上路吧,別帶著遺憾走。
你叫她來吧。」徐德富指使管家去叫人。他要和她說明,畢竟沒圓房,用現在的話說充其量是準兒媳婦,按關東婚俗,改了口,裝了煙,才算真正的兒媳婦。
「大哥。」
「爹不行啦,他……」徐德富講道,他對未圓房的弟媳說了打算,「也難為你,德中一走就是幾年啊!」
「大哥,我從小在徐家長大,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我給爹裝袋煙還不成嗎?」她通情達理道。
徐德富用感激的目光望著命運多舛的弟媳,他清楚這是一樁不幸的婚姻,因為他了解二弟德中。
「爹!」第一聲是徐德富叫的,老爺子並沒睜開眼。
「爹!」第二聲是德中未圓房媳婦叫的。
老爺子頓然睜開眼睛,比平時睜的還大,且有了光彩。
「爹!」她又叫了一聲。以前,一直叫他伯父,婚是定了,未正式過門,終未改口,況且婆婆已經不在,真的叫,也只能朝公公叫。
「哎!」老爺子用盡生命的氣力答應,想給她改口錢,只是說不出聲音,最後指指院子,溘然長逝。當家的徐德富自然悟出父親的心思,對她說:「爹說你是徐家的人啦,永遠住在大院裡。」
後來,徐德富的夫人徐氏朝她叫:他二嫂。全院的人都隨著叫了。再後來,日本人並集家並屯,獾子洞村一帶成了無人區,徐家大院被拆毀,在徐德富主持下,二嫂嫁給了佟大板兒。
離開家十幾年的徐德中,他不知道家中的變故,當得知自己未圓房的媳婦嫁人、成家,沒有驚詫,倒是欣慰。
徐德中當年正是躲避這樁婚姻,選擇到北平學醫。畢業後,他返回淪陷的東北,參加了抗聯。
一個叫摩天峪的地方,隸屬抗聯領導的一支游擊隊駐紮這裡,徐德中是政委。
「徐政委,回來啦!」一個人跑過來。
「小張!」徐德中和先回來的交通員握手,「弄回藥來啦?」
「比我們計劃的還多。」小張興奮地說,「都是你家大哥幫的忙……政委,月亮泡子一仗勝了吧?」
「全殲了敵人憲兵隊和警察大隊……」徐德中說。
「太好!」小張雀躍道。
夜晚,松明火把下,游擊隊幾位領導由周隊長主持開會,聽徐德中講三江之行的情況。
「這次藍大膽兒消滅角山榮的憲兵隊和警察大隊,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與特混騎兵隊聯手。」徐德中說。
「特混騎兵隊是怎樣一支武裝?」有人問。
「是這樣……」徐德中介紹一遍,說,「隊長是家弟徐德成。」
三江又出現一支與日本鬼子為敵的隊伍,令人興奮。本來改編藍大膽兒是游擊隊工作重心北移,在遼西更廣大地區發展抗日武裝,徐德成隊伍的出現,怎麼不令大家高興啊。
「德中政委,你三弟是不是決心抗日?」周隊長問。
「這就是我急著趕回來的原因。」徐德中收斂笑容,講了實情,「我和他談過,抗日沒問題,只是……」
「只是什麼?」
「他肯抗日不肯接受改編。」徐德中說。
「為什麼?」
「前兩次改編的傷茬還在,始終流著血……」徐德中講了三弟接受改編的經歷,說,「因此對我們興趣不大,直白地說,信不過我們。」
會場沉默。
「德中政委」,周隊長說,「對我們不信任,是對我們不了解,做說降工作耐心、恆心。我的意見,徐德成這支隊伍要改編過來,大家表決一下吧。」
「同意。」
「同意。」
大家幾乎異口同聲。
「好,大家同意,我們研究如何來做他的工作。」周隊長轉向徐德中說,「德中政委,說說你的想法吧。」
徐德中說我比較了我的弟弟,勸降不能指望一朝一夕,需要一些時間,他看清我們,看清了時局,接受改編沒問題,只是遲早的事情。但是思想工作要做,而且馬上派人去做。月亮泡子消滅日本憲兵隊和警察隊,關東軍會嚴厲圍剿,他們隨時有被消滅的危險。
「政委的意思,他需要我們的幫助。」說話的是女人,名叫尹紅。
「是」,徐德中望美麗女人一眼,在場的人都知道,政委和這位傳奇副隊長之間正那個,關東人說情愛這個話題比較含蓄,那個,那個,誰都知道指的什麼。他說,「藍大膽兒受了傷,兩伙鬍子在一起……」
「藍大膽兒的傷勢咋樣?」周隊長問。
「很重,他已表示出向天狗綹子靠窯。」徐德中說。
靠窯,鬍子一個綹子歸降另一個綹子叫靠窯。這個習俗大家都知道,天狗綹子是誰呀?
「家弟的報號天狗。」
「天狗?」
「取天狗吃日頭的傳說,意為抗日。」徐德中說明道。
經徐德中做工作藍大膽兒同意率隊抗日,以表示自己的抗日決心,提出打擊一下日本鬼子,目標選擇了角山榮的憲兵隊,正好遇上徐德成派草頭子前來說明角山榮派特混騎兵隊,來月亮泡子尋找藍大膽兒綹子予以殲滅。於是,同天狗綹子聯手,消滅敵人。
「藍大膽兒不同意把隊伍拉到我們這裡來?」有人問。
「對,其實也沒必要拉來。」徐德中覺得藍大膽兒熟悉草原,不一定熟悉山林,留在三江境內抗日更合適,眼下急需解決的問題是,如果藍大膽兒一旦死去,他的人向三弟德成靠了窯,他把隊伍帶到何處去?他說,「我向組織請求,回三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