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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8:26 作者: 徐大輝

  「抽袋煙解解乏,慢慢說。」徐德富推煙笸籮推到謝時仿面前說。

  「從東到西,我一直找到白狼山,一路打聽,沒三爺的消息。」謝時仿講他一路的尋找,確定了徐德成還在三江一帶,有人聽說他們綹子到了哪裡哪裡,還有人親眼見他們的馬隊鑽進深山老林。

  「也許挪到別的地方去了。」

  卡巴襠溝屯,由於懷疑劉傻子落腳該屯,被日軍、警察燒光殺光……謝時仿向東家敘述他路過的那個廢墟屯子景象。

  「一屯子的人……亂殺無辜!殺,殺,殺!」徐德富悲憤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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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家的,我們只往東往西,往南三江口是不是再找一找。」

  「不找啦,眼瞅著節氣到了穀雨,趁墒情好,開犁種大田。這幾天,長工短傭上來,你安排完他們就緒後,立即去鎮上,擴建藥店開工不能再耽擱。」

  「王順福的事兒?」

  「平息了,我保釋他出來,確切說是董會長通融,加上金條。」徐德富簡單講了擺平事情的經過。

  謝時仿覺得這事好像沒完,日軍把他放了,人是警局逮的,馮八矬子不會輕而易舉放過他懷疑的人。

  「今早我叫佟大板子去王家窩堡拉房木,打聽一下王順福回去後有啥情況沒有,等他回來就知道了。」徐德富說。

  佟大板子趕著車進院,拉回一車房木。

  「不用卸車,明天直接拉鎮上去。」徐德富吩咐道。

  佟大板子支上車,卸下轅馬,說:「當家的,王順福搬走了。」

  「搬家?」徐德富一愣,覺得突然,「搬哪兒去了?

  買王順福家土圍子的人告訴佟大板子,王家把地也買給了他,套一掛車拉著行李和家人往西走,沒說去哪兒。房木早給徐家準備好,還留下話,以後回來登門拜訪徐家當家的。

  「王順福有點神出鬼沒。」管家說,「王順福走了,角山榮會不會怪罪,人是你作的保。」按照慣例保人要負一定責任。

  怪罪倒小事一段,只怕角山榮懷疑王順福真的通匪,不然為何逃走?徐德富心裡埋怨王順福沒吱一聲,到底是膽小怕事……其實他突然消失,倒對徐家有好處,徐德成的事兒除了王順福,沒人知底兒,他一走,即使警方盯著,線索也斷了。

  「可是角山榮那兒,必須有個穩妥的交代。」謝時仿說。

  徐德富決定去一趟鎮上,向角山榮報告,就說王順福不知去向。這樣做比無動於衷,等憲兵隊長問到頭上強,越早說明越主動越好。

  「你是『矚託』,及時地反映情況,他們不會生疑。」

  「時仿,王順福不聲不響地離開,特別是在種地的關口,他家幾十垧地,說不種就不種了,蹊蹺啊!」

  「是啊,不可思議!」

  徐德富思想不明白,保釋王順福出來,到今個兒也沒超過十天,中間他還來家一趟,還送禮那三根金條,言談舉止沒看出他反常。

  「沒有不透風的牆,慢慢能知道原由的。」管家說。

  「我倒想起一個人,他會不會摻和此事。」徐德富說出心中懸疑,「老四德龍。」

  「四爺?四爺他不會。」

  徐德富的理由是那年德龍給鬍子插扦兒,搶走一百塊大洋。那天接王順福從鎮裡回來路上,遇見一個鬍子,佟大板子說是給德龍副銅骰子那個鬍子,也就是同德龍合謀搶劫那個人。他一出現,徐德富心裡就犯疑。」

  「當家的意思是四爺逼走王順福?」

  徐德富認為有這種可能,而且面大。德龍做事總是怪怪的,王順福押在大院的起根發苗他知道,才想出與王警尉到炮台上去擲骰子,調開王警尉。一想到王順福知道德成的秘密,會不會找鬍子來嚇走王順福。

  「見不到王順福,這只能是猜測。」

  「德龍做事,超乎尋常。」徐德富感慨道。

  亮子裡鎮有三家煎餅鋪,徐德龍最愛去的那家設施簡陋的煎餅鋪,比鄰郝家小店,眾所周知郝家小店是江湖旅店,來這裡住宿的清一色跑江湖的人,九行八作,各色人等都有。在林子邊兒上踅達(轉悠)容易碰上鳥,四爺在此想碰到的人不言而喻。

  徐德龍鋪開一張煎餅,朝上面放土豆絲、豆芽、大蔥……捲成卷,雙手托著吃。一隻手拍在他的肩頭,來人道:

  「四爺!吃得挺香啊。」

  「是你?」徐德龍看清來人是山口枝子。

  「走,四爺跟我走。」山口枝子說,「別吃煎餅了,呆會兒我請你吃大館子。」

  徐德龍有點捨不得煎餅卷,狠咬一大口後,同山口枝子走出煎餅鋪。街上,山口枝子拉低帽遮,蓋在眼眉處。

  「到哪兒去?」徐德龍跟在後面問。

  「郝家小店。」山口枝子頭沒回頭。

  進了郝家小店,山口枝子隨手關上房間的門。

  「你不是說你不便進城,一時半會兒不來城裡?」徐德龍記著上次見面她說的話。

  「我改變主意了,要在鎮上住幾天。」

  「你騎的馬呢?」

  「在店後院餵著。炕挺熱乎,四爺上炕。」

  徐德龍脫鞋,回腿上炕。

  「你那叫我辦的那件事,辦好啦。」山口枝子說。

  「他搬走啦?」

  「當地那句土話咋說?土豆搬家——滾球子。」

  徐德富一丁點兒都沒猜錯,山口枝子攆走王順福,是四爺的支使,他為什麼這樣做,也如徐德富所推測的,為了徐德成。四爺不准許一個對三哥不利的人存在,至少要清除隱患。

  「我該咋謝謝你?」

  山口枝子凝視徐德龍,嘆口氣後道:「咱倆擲骰子。」

  「聽說你們在綹子裡常擺觀音場,咋玩法?」徐德龍有些取悅鬍子的意思,感謝人家嘛!

  「那得有個女人當牌桌。」山口枝子說出必備的條件。

  徐德龍不知道還得用女人當牌桌,其實所謂的觀音場,具體地說就是在女人肚皮上擲骰子。

  「四爺你想擺觀音場?」

  「不,還是咱倆玩吧。嗯,你到鎮上來不單單是來找我吧?」

  「對,是有事,我來找人。」山口枝子道。

  「什麼人?」

  山口枝子未答,反問道:「三年前,你在鎮上?」

  「在呀。」

  「我來鎮上找我姐,準確地說查她的死因。」山口枝子道出來鎮上的真正目的。說,「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喔,先不說這些,我落入警察手裡,押在警局牢房。夜裡,有人摳開後牆救出我,還送我一匹馬。」

  「你姐她怎麼啦?」徐德龍對抓啊放的不感興趣,問:「你在找送你馬的人?」

  「我已尋找了三年多。」

  「從警察局牢房裡救你,如同虎口中掏食,救你的人出於什麼目的呢?」

  「至今是個謎。」

  「一點線索都沒有,你咋找他?」

  救出山口枝子那天天很黑,那人又蒙面,沒看清面目。但是,只要他一出現,走路姿勢她牢記在心裡,便能認出他來。

  「你姐姐……」

  「不提這件事了,我們玩骰子。」 山口枝子幽幽的目光望著徐德龍,懇求道,「今晚你睡在我這兒吧。」

  「哦,我得回家,秀雲小肚子疼,天天晚上我得給她揉肚子。」徐德龍沒理解,她那樣說,他自然無法理解。

  「晚上你給太太揉肚子,你太太真幸福。」

  「你有太太也會這樣做的,喂,大哥,你有太太嗎?」

  「沒有。」山口枝子奮力搖下頭,掩飾什麼。

  徐德龍很粗心,愣是什麼都沒發現,說。

  「天黑了,你趕快回家。」山口枝子情緒低落地說。

  「那你?」

  「走吧,走吧,別管我。」山口枝子煩躁地轟攆,推搡他出來,而後砰地關上房門。

  門外傳過來徐德龍的聲音:「明天我來看你。」

  山口枝子沒吭聲,木然地站著。

  當夜山口枝子悄悄走出郝家小店,燈光照射中可見掛在店門前的花簍,和那副對聯:孟嘗君子店,千里客來投。她飛身上馬,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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