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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7:40 作者: 徐大輝

  四鳳在四平街鸞鳳堂學窯調,紅妹扶琴教她,老鴇子欒淑月在場監督。

  「哥哥你攆我進了高粱地。」紅妹教唱一句。

  「哥哥你攆我進了高糧地。」四鳳跟著學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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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奴回身脫了衣。」

  「小奴回身脫了衣。」

  「又白又胖又胖又白。」

  「又白又胖又……」四鳳羞怯,聲音降低道。

  「沒吃飯啊,四鳳?」欒淑月很兇橫地道,「大點兒聲,唱!」

  「又白又……」四鳳戰戰兢兢,詞兒也不對,調兒更不准。

  欒淑月從髮髻上拔下銀頭簪,狠狠地扎四鳳道:「你皮子緊了……憋回去,不准哭!」

  「又白又胖又胖又白。」四鳳忍著淚唱道。

  「紅妹,繼續教她!」

  欒淑月說完回到自己的臥室,怒氣未消,脖子挺得溜直,像是落枕,榮鎖趕忙過來給欒淑月按摩頸部,說:「生這麼大氣,不值。」

  「本是雛兒該學會的窯調,」欒淑月舒坦了許多,說,「四鳳已是青倌的年齡,還沒學會,氣死我啦。」

  「四鳳一點兒都不笨。」榮鎖懷著另一種目的,加鋼兒(挑撥)說,「她是匿心眼兒不給你學。」

  「她還像大戶小姐似的,羞羞答答。」欒淑月說。

  「教給我,不出十天八天,保證她儘快早熟……」

  「哼!你是能讓她早熟,可是人也讓你揉扯零碎。」欒淑月譏道。

  「我這不是為你好,省得你操心。」

  「是啊,交給你我是省了心,可一棵搖錢樹就毀了。鸞鳳堂二十幾個姑娘,頂屬四鳳漂亮,將來掙大錢的主兒。」

  「沒別的,給她灌點兒迷魂湯。」

  「榮鎖,」欒淑月色迷迷地看他道,「你說的對,給她灌迷魂湯。」

  「你答應啦?」榮鎖眼睛一亮說。

  「你想哪兒去了……把四鳳叫來。」欒淑月要親自給她灌點兒迷魂湯。妓院的迷魂湯咋灌?老鴇子有一套方法。

  榮鎖情緒不高,懶洋洋。

  「咋的,和老娘膩歪了是不是?」欒淑月訓斥道,「榮鎖,膩歪了你早放屁,找你這老色兒的人甭用敲鑼打鼓吧?」

  「沒,沒,」榮鎖迭忙地道,「我離不開你……」

  「一會兒當著四鳳的面,你賣點兒力氣……」欒淑月說。

  榮鎖去叫四鳳,欒淑月換上寬大睡衣,躺在炕上。四鳳和榮鎖一起進來。

  「四鳳,給我燒煙泡。」欒淑月支使道。

  四鳳跪在煙燈前,燒煙泡。這個活兒她學的不錯,沒出差兒,可是灌點兒迷魂湯的內容還沒開始。

  「榮鎖,你過來。」欒淑月顫顫微微地叫大茶壺。

  榮鎖上炕,緊挨欒淑月躺下。

  「榮鎖,我出謎語你猜。」欒淑月打情罵俏道:「聽著,一棵樹結倆梨,小孩見了干著急。」

  榮鎖手伸進欒淑月的睡衣里,下流地道:「咂咂(乳房)。」

  「你手真賤,輕點兒摸。」

  「我想吃一口咂。」榮鎖猥瑣的目光瞟著四鳳,賤不嘍嗖地說。

  欒淑月解開衣襟露出白光光的乳房,說:「吃吧,卯勁兒嘓……」

  榮鎖羊吃奶的姿勢,欒淑月哼哼嘰嘰。

  四鳳害羞,低下頭去。

  「四鳳,你緊著烤菸……別弄出邪味。」欒淑月喊,為吸引她的目光,這是灌迷魂湯的細節。

  四鳳手上下不停地動,煙被烤得滋滋地響。

  欒淑月與榮鎖擁抱在一起,連摸帶啃還有不堪入耳的淫蕩聲音。

  「媽媽,煙烤好了。」四鳳說。

  欒淑月暫停調情抽大煙,抽足大煙更有精神頭來調情。

  「媽媽,沒事我先下去了。」四鳳上完大煙泡,想逃走。

  「唱曲!」欒淑月可不讓她走。

  「是,媽媽!」四鳳不敢違抗,唱道:「哥哥你攆我進了高粱地,小奴回身……」

  欒淑月抽足大煙,又與榮鎖肆意起來。

  四鳳唱的聲音發顫,眼淚流下來。

  「你這是唱曲?純粹是嚎喪!」欒淑月惱怒,綽起菸袋向四鳳的頭刨去。

  四鳳的頭出血,淌過臉頰。

  「滾!」欒淑月真得要和大茶壺榮鎖干那事了,轟走四鳳。

  紅妹坐在矬凳上洗衣服,見四鳳滿臉血淚。問:「怎麼了,四鳳?因啥挨打?」

  「他倆干那事逼我看著,還讓我唱曲兒。」四鳳咬著下唇,委屈道。

  紅妹找來藥,分開四鳳的頭髮,驚叫道:「啊呀,這麼大口子,用啥打的?」

  「菸袋鍋刨的。」

  「他們個頂個的都這麼狠。」紅妹慨嘆道。

  「他們幹嗎做那事非叫我看呀?」

  「灌迷魂湯。」

  「你也灌過?」四鳳稚氣地問。

  「傻妹妹,我們從小進到這裡來,都得過灌迷魂湯這一關……四鳳,今個兒你是不是在媽媽面前唱曲兒掉眼淚了?」

  四鳳點點頭。

  「掉淚不行,得裝出笑臉……」紅妹說。

  「紅妹姐,我們啥時能熬出頭啊?」

  「早呢,說不準一輩子都出不去。除非遇上好心人為我們贖身。」 紅妹說,這些話四鳳聽來懵懵懂懂。

  「我爹不知道我在這裡,他肯定能贖我出去的。」

  「別盡說傻話了四鳳,你爹要是有錢,為啥把你賣到這種地方來呀?」

  四鳳為自己爭辯,說我爹沒賣我,是我跑丟的。爹帶兵打仗,我和生病的娘、小妹在一起藏在地下室里,被飛機炸壞,我隨大流跑出來,與娘和小妹失散……一個男人往我嘴裡灌了什麼藥,我就跟他走了。

  「蒙漢藥。」紅妹知道那東西,說,「四鳳,你爹騎馬帶兵,一定是個官。」

  「爹是營長,我得想辦法逃出去找爹。」

  「從這兒逃走?比登天難!大門有『小打』看著,大茶壺看咱們更緊。四鳳,你千萬別干虎(傻)事,他們抓住逃跑的,要剝光衣服,使開水燙你。」

  「開水燙?」

  紅妹三下兩下除去上衣,脊背現出燙傷的疤痕,現身說法道:「我跑過,沒成。馬上叫我接客,那時我才十二歲。」

  「紅妹,今天是你的喜日子。」老鴇子說。

  「什麼喜日子?」

  「給你開苞。」

  開苞毒蛇一樣字眼兒,其實她已經給大茶壺探了底——開了苞,紅妹麻溜給老鴇子跪下哀求道:「媽媽,饒了我吧……」

  「饒你架不住你跑。」老鴇子發了狠,給她安排開苞的是個俄國人,在那個大洋馬似的男人身下,她像一隻小耗子,只有遭侵略的份兒。

  「不知為什麼,今年起他們也不讓我接客了。」

  「不讓接客好呀。」四鳳頭腦簡單道。

  「可是大茶壺始終霸占著我。」紅妹委屈地說。

  四鳳尚不懂占著的全部含意,一定是挨欺負。她問:「紅妹姐,知道亮子裡鎮嗎?」

  「我只知道我家那兒地方叫大窪子……四鳳,你家在亮子裡?」

  「住過,我大伯家離鎮上也不遠,到了亮子裡,也就能找到我大伯。」四鳳對獾子洞記憶深刻。

  「你剛來乍到,他們看你更嚴,想逃,現在不成。」紅妹說,論年齡她不比四鳳大多少,但來鸞鳳堂早,飽嘗了辛酸,積累了經驗。

  欒淑月、榮鎖並排躺在炕上。她說:「你趕上驢啦,快把我折騰散架子了。」

  「你讓我多賣力。」榮鎖貧嘴道。

  「好像很長一段時間我倆沒……」欒淑月道。

  「瞧你愁眉苦臉的,誰敢沾你的邊兒。」他說。

  欒淑月唉聲嘆氣地說:「四平街上花界有崔知府,白知縣,任里堂經營的吉升院、悅樂堂、寶順書院三家壟斷著,咱們這小小的門面爭不過他們,門前客稀,維持下去也沒啥大夠當(成績),不如趁早挪窩兒,換地方開去。」

  「聽說你那個兩姨姐夫陶奎元是三江縣警察局長,找找他,窯子乾脆搬到亮子裡去開。」榮鎖出主意說。

  「快一年沒見他的影了,紅妹給他留了一年沒接客……這回有了四鳳,明天讓紅妹接客。」欒淑月說。

  陶奎元到四平街必到鸞鳳堂,在早是和欒淑月廝混,她開了妓院,他近水樓台嫖漂亮的姑娘,有些日子他沒來逛窯子。

  「原來你不讓我碰四鳳,是給他留著。」榮鎖受屈道。

  「你閒著啦,弄得紅妹走路拉胯……」欒淑月說,「上次他來時我答應給他留個沒『梳頭』的姑娘……榮鎖,我真得去亮子裡一趟,他要是肯給我當叉杆(幕後支持者),我們就搬到他那兒去。」

  「你啥時走?」榮鎖問。

  「過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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