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11:17 作者: 徐大輝

  遭黃鼠泚尿羞辱的花斑狼陡然灰喪下去,一個盤中餐對它耀武揚威,竟然用呲尿來羞辱自己,腿夾在鋼夾子裡動彈不得,才使黃鼠本末倒置地神氣起來。

  小松原不能完全理解花斑狼此時此刻的心情,至少理解了大部。趁人之危行為不僅發生在人類間,牆倒眾人推動物界也存在。他現在最想做的,到狼身邊掰開夾子。

  花斑狼被夾子夾住五天,它對布置夾子的人類說不上有多恨,儘管下夾子的不是我小松原,狼怎麼看呢?會不會誤認為就是我夾住了它?

  小松原絞盡腦汁想接近狼的辦法。

  韓把頭講過許多狼的故事,和獵人經歷中的狼,只是沒有一個眼前這種情況,因此沒法參照和模仿,受些啟發也成,沒有。

  「狼和猴子一樣,有模仿的天賦。」韓把頭講他的一個故事,「我和狼喝一次酒。」

  人和狼喝酒,具體地說是韓把頭和一隻老狼,在一個仲夏的夜晚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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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倆撞杯了嗎?」小松原好奇,問。

  「撞杯倒沒有,一起舉杯……」韓把頭講那次奇特的經歷,繪聲繪色。

  韓把頭放好餵子,等待一頭野豬的出現。這頭野豬欠下他一筆血債,一個狩獵隊員它獠牙給咬傷不治而死。

  野豬渾身蹭滿松樹油脂,乾燥後鐵似的硬,它出現在韓把頭的槍口下,一槍竟沒射透逃脫。刀槍不入,他下餵子,布置陷阱捉它,蘇子油炸的饃香飄數里遠。

  老狼覓味道過來的。

  月光下韓把頭在土坨上獨斟自飲,醇厚的酒香吸引了嗜酒的老狼。

  也許是荒原太空曠,一個人喝酒也太孤獨,韓把頭沒對有任何敵意,破天荒地邀請狼:「老夥計,來一盅。」

  老狼坐在離他很近的地方,觀察韓把頭,聽見他喝酒的「滋兒,滋兒」的聲音。它饞了,吮吸自己的舌頭,絲絲涎水被風抻得很長。

  「老夥計,你過來喝一盅。」韓把頭舉了舉手中的酒盅。

  老狼試探性地朝前移動下身子。

  韓把頭繼續邀請,老狼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一點,還是不敢到人類跟前。他把酒倒一隻泥碗裡,擱下一塊狍子肉乾離開,到另一高崗上,接著喝他的酒。

  老狼慢慢爬行到韓把頭留下的酒肉前,先是嗅嗅肉乾,而後嗅嗅酒碗,學韓把頭的樣子,喝酒,吃肉乾。

  韓把頭還向老狼舉酒盅,做撞杯狀。

  老狼喝進去酒,飄飄欲仙起來,走入了一個神奇的魔幻世界……最後完全醉倒。竟然像在自己領的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回輪到韓把頭小心謹慎向老狼爬去,到它身邊,用草棍捅它,老狼沒任何反應。

  韓把頭看狼這副模樣好笑,喃喃地說:「都說馬有失前蹄的時候,狼你也有哇?」

  喝醉酒的老狼什麼也不知道。

  同一個醉狼說一陣話,韓把頭拍了下老狼的肩膀,說:「老夥計,你消停地睡吧,我走了。」……

  小松原抬頭看眼花斑狼,心想:也能拍下它的肩膀就好了。這樣的零距離接觸是他的渴望。

  「和它喝酒?」他想模仿韓把頭。

  小松原沒帶酒,用酒需要回山上去取,往返需大半天時間。一分一秒對花斑狼來說都很珍貴,它明顯沒昨晚精神,憔悴得很,最關鍵的是它洞裡的崽,幾天沒餵食,會不會餓死?

  花斑狼在生死間想的最多的是幼崽,它知道孩子們的年齡,牙齒沒長結實,嚼不動筋肉,需要母乳和細嫩的肉。

  「人要是懂幾句狼語就好了。」小松原嘟噥。

  動物間接近的障礙是語言不通,如果可以穿越這個障礙物,眼前的難題迎刃而解了。語言交流不行,只剩下行動,接近狼的行動不是勇敢地走過去,它咬就咬,不咬就掰開鋼夾子。

  小松原很理智,主意打在取得狼的信任上,在狼的面前做點什麼事,讓它相信自己沒歹意,往下的問題就好解決了。

  花斑狼的生命像一根壓力不足的高層自來水管子時斷時續,需要蓄積些力量才能站起來,站身起後不做掙扎,也不看小松原,迴轉身向坨子,蒼涼地低叫幾聲。

  「哦,有了。」小松原眼前一亮,突發奇想:何不帶它的崽兒過來。

  小松原要去找花斑狼的崽兒,走出幾步遠回頭看。花斑狼前爪子深深摳進泥土裡,每次站起身,它都要藉助於泥土,不然很難一下子站起來,它十分虛弱,渾身大汗淋漓,他微弱的聲音對他說什麼。

  「它要說什麼?」小松原沒搞懂。

  嗷——嗚!

  花斑狼發出的聲音很微弱,幾乎難聽清楚。

  「怕我傷害你的孩子?」小松原搖搖頭,說,「不會。」

  要找到狼窩並不像小松原想的那麼輕而易舉,相反,是十分艱難的事。造物主給狼一些致命缺陷時,也給它一些獨特的能力,譬如:偽裝。狼大概是最善於偽裝,又很成功的動物。

  漢語中的詞彙狼藉意即,縱橫散亂。《辭海》載:傳說狼群常藉草而臥,起則踐草使亂以滅跡。

  狼睡臥過的地方都如此,它的洞穴修建和開口就更加隱蔽,不可隨意讓你發現。

  小松原沒失去信心,順著狼道走下去。當然,狼不會將道伸到巢穴的,在某一段路,它要突然甩掉老道,為迷惑跟蹤者,東拐西拐,還要做消滅痕跡的事也說不定。

  狼道突然間斷了,再向前很找到狼的蹄印了,想找到它踩倒的蒿草都難。眼前是一片開著管狀黃色小花的狼把草,這是一種藥材,治療感冒、百日咳等症。

  小松原曾經給隊長林田數馬採集過,熬水治療他的感冒。不過,採藥的地方不在這裡,也沒到如此茂盛的狼把草。

  走過狼把草地,是真正的沙坨子上了。狼總是把洞挖在高處,應該荊棘叢生的地方。

  小松原向最難走的地方走,企望找到花斑狼的洞穴。

  兩隻沙雞突地飛起,小松原嚇了一跳,心嘭嘭地狂跳起來,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再往前走,樹棵子更密,不得不雙手分開枝條走。

  一個粗大的洞口,如一張恐怖的大嘴巴向他張開。

  啊,狼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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