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08:25 作者: 徐大輝

  盧辛進了哈爾濱,一頭扎進「歡樂堂」。

  「親愛的,你非要聽?」娜娜頭枕在盧辛的生滿黑毛的胸前,和枕著一個動物一樣。

  「聽,我要聽你講。」盧辛說。

  「我說出實情,你就再陪我兩周。」娜娜提出條件。

  「好,兩周兩周。」

  娜娜開始講從花膀子隊馱走她的那個男人,也可以說是盧辛放走的那個情敵——阿遼沙。

  草甸子深處那個屯落中的那干打壘土大院內,長著青草的牆壁透出濃濃鹼土味,一種荒原特有氣味。

  阿遼沙一次隨花膀子隊攻打響窯(有槍的大戶人家)時受了傷,部位叫人羞澀——挨近陽物的小腹處叫土洋炮炸掉塊雞蛋大小塊肉,從馬上掉下來後就暈過去。

  胡匪受了傷一般都不敢公開到醫院治療,怕被官府發覺。養傷要到活窯(與胡匪勾結、暗中來往的大戶人家)。胡匪把阿遼沙抬到牧主全虎家,請鄉醫扎痼(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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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遼沙養傷的日子從春天開始,那個瘦猴般的鄉醫叫他感到不快,天天用他細長、干硬的手把脈,他就想狠狠揍他一頓。

  干打壘土屋一扇花格窗正對著廂房的較大窗戶。白襯衫下裸出肩膀的那女人出現,準確說他發現她,正是某日黃昏,玫瑰色夕陽把她托襯得嫵媚。她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烏黑的眼睛,白皙皙的皮膚,素花裙子在胸前變了形,被圓鼓的東西凸起。

  「真漂亮!」阿遼沙咽口唾沫。他發現娜娜時娜娜也發現了他。隔窗相望的日子什麼時候開始到什麼時候結束,沒人去記它。

  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發生了一件天助人意的事:雷公的利劍齊刷刷地削掉馬圈柵欄門的木樁,炸群後的馬四下逃散,全虎家的男性公民除不能騎馬的孩子外,都外出找馬。

  獨居一屋的阿遼沙通過院內的嘈雜聲判定發生了什麼事,基本復原傷口的他完全可以加入找馬的行列,他沒有去的原因就是閃電中看見窗戶前佇立個熟悉的婷婷玉立的身影。

  近日來,他發現在蒼茫時刻出現的娜娜,衣服越穿越小,起先是裸露肩胛,漸漸衣服下移,頸部、大面積胸脯、肥肥的乳根。

  竟有一天,娜娜微閉雙眼,撓癢般地撫摸自己光滑的肩膀,沉浸在受人愛撫的幸福之中,她的手指移動,他感到有條小蟲子爬過心頭,癢得襠里躁動。

  「今晚……今晚……」阿遼沙心猿意馬。

  當全虎率人離開大院不久,一股奶香味陡然飄進來。阿遼沙像見到一匹心愛的駿馬,虎躍撲倒,騎到上面去,女人開口道:「別急,我還沒準備好。」

  「準備?」阿遼沙詫異,「脫件衣服費這麼大事?」

  娜娜脫掉衣服,並沒立刻躲在炕上,而是伸胳膊揚腿地折騰,呼呼哧哧一陣後,拉弓射箭似地將坐在炕上的阿遼沙撞倒,熟透杏了般的肚皮一個勁地磨擦他。

  頃刻,他被磨擦得神魂顛倒,從腳心到頭頂一陣麻酥,啥也沒辦就結束了。他感到脖子被胳膊有力地摟著,呼吸都有些困難,他大叫道:「勒死我啦,松點。」

  胳膊是鬆開了,可他重重挨了一記耳光。

  娜娜怨恨地說:「我以為你幹這個一定比全虎老傢伙強,可是,你同他一樣的沒用。」說罷抱起衣服,赤條條推門跑出去。

  這場失敗的艷遇隨著天起晴朗而過去,他已不在黃昏時分瞧那扇窗戶,認為她肯定生自己的氣,不會出現在窗前。其實他錯了,她仍然像從前那樣,撫摸著自己的肩膀,慵懶的身子斜靠在窗前,微笑著。他在想得到她的遐想中猜測她:「她叫什麼名字?怎麼做了牧主全虎的姨太太?他比她至少大十幾歲。」

  在阿遼沙傷痊癒,花膀子隊派人來接他回綹子的前一夜,她再次鑽進他的屋子,這次她學關東婆娘做愛的木頭樣子,馴服地聽阿遼沙擺布,如果上次她像干劈柴柈子在燃燒,這次倒像熟透的李子,即軟又甜的肉透。

  拴在棚子裡的一匹兒馬(公馬)突然叫了,整個圈裡的馬都跟著嘶叫起來。

  馬的一片叫聲中,一件浪漫的事發生著。

  娜娜向阿遼沙講了她的身世——賭博的父親把她賣到妓院去還賭債,逛窯子的牧主全虎贖她出來做小老婆……

  「拿著它。」阿遼沙遞她一把刀。

  「幹什麼?」與刀刃一樣白的胴體在顫抖。

  「把你的名字刻在我這。」他指著自己的陽物下面,「我好記著你。」

  鋒利的尖刀的那個部位刻下她名字的第一個俄文字母。

  後來,全虎讓另一綹子土匪綁了票,盧辛解救他出來,為感謝救命恩人,全虎把娜娜拱手送給了盧辛做情人……

  「噢,原來如此!」盧辛才知道還有這麼一段插曲。

  「我們在馬肚子下……阿遼沙偷看。」娜娜說,「為了讓他聽見,我像馬嘶鳴那樣叫床。」

  「你這是折磨阿遼沙。」盧辛說。

  「不,我讓他和你決鬥。」

  「那是不可能的,我是大當家的,他怎麼敢?」

  「可你們都是男人啊!」

  盧辛高傲地笑,說:「在馬隊裡,只我一個男人,一個!」

  娜娜在匪隊裡呆過,了解其中內幕。在花膀子隊裡,在男歡女愛上只盧辛一個人可以為所欲為,其他人絕對不允許。

  「有一個問題我總想問你,」盧辛問:「你怎麼知道我會放你和阿遼沙走,不會殺了你們?」

  「我從你的眼神里看出你愛我……」娜娜說。

  一個土匪頭子的愛,充滿了傳奇色彩。盧辛有很多女人,對她們只能說是喜歡,談不上愛;對娜娜情有獨鍾。愛得粗糙、粗糲,世上許多事情,有時粗糙粗糲點更有趣,更讓人舒服。

  「我有兩匹快馬兩桿槍。」辛盧自豪地說。

  「可我見你只有一匹金鬃馬,一把德國造的七星手槍啊。」娜娜說。

  「你不就是一匹馬?」

  「我是一匹馬?」

  「在草原上我騎著金鬃馬,在夜晚就騎……你是我的一匹馬。」盧辛說,「當鬍子,有了這兩樣就行。」

  娜娜聽後不知是沒聽明白,還是明知故問:「沒見到你有第二支槍,是長槍,短槍?」

  「它在襠里!」盧辛比劃,形象那桿槍,說。

  娜娜嘿嘿地笑,說:「你褲襠里有桿槍,有桿槍!」

  「槍如果走了,槍套也要跟著,槍是不能離開套對吧?親愛的娜娜,我帶你回愛音格爾荒原去」盧辛說出他的打算。

  「我是你的馬,又是你的槍套……可我不能和你走。」

  「為什麼呀?」

  「『歡樂堂』還要開下去,我答應了阿遼沙,一定開好。」娜娜說。

  盧辛是個粗心的傢伙,觀察女人卻很心細,他知道她的心在想什麼。阿遼沙和她共建了這所妓院,死去的阿遼沙魂靈沒散,始終在「歡樂堂」飄蕩,娜娜離不開那個魂靈,要與它幽會。

  「你不能留下嗎?幫助我經營『歡樂堂』。」

  「弟兄們都在荒原上,我不能撇下他們啊。你不願意跟我走,我自己回去。」

  娜娜抱緊他,生怕他立即飛走。

  盧辛頓時感到溫柔的纏繞,是一雙碩長手臂的挽留,或是一顆心的包裹,他覺得自己正慢慢地融化。

  女人融化一個男人,也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恰到好處的肢體語言,輕而易舉就能讓他融化。

  「如果不是……」他說著不得不走的理由。

  「唉,也不知你有沒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日子啊?」娜娜悠長地嘆了一口氣,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盧辛沒吭聲,軀體融化變軟似乎沒有說話的力氣。

  另一個物體融化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被融化,最後他們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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