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08:08 作者: 徐大輝

  奉天滿鐵醫院的一間高級病房裡,眼科專家生田教授和林田數馬進行如下的談話。

  「生田君,我的眼睛……」

  

  「對不起,我們盡其所能了,傷情不容樂觀。」

  「能保住嗎?」林田數馬問。

  「沒有這個可能,彈片嵌入眼體,需馬上摘出眼球。」

  「我不想結束軍人生涯……不想!生田君,求你幫助我。」

  「我們會竭盡全力保住你的左眼,右眼是保不住了,不馬上摘出右眼球,它一旦感染還要殃及左眼。」

  「生田君。」

  「有話請講。」

  「你在國內做過幾例眼球移植手朮,而且很成功,我想……我能否移植眼球?」

  「這?」生田教授為難,「不是十分容易做到。」

  「差什麼?」

  「比如滿鐵醫院的條件不及國內的醫院,最大難題是沒有活體可供移植。」

  「你說的活體是人的眼球吧?」

  「是,不好遇到捐獻者,目前我們醫院還沒有捐獻者的登記。」

  室內沉默了一會兒,只短短的一會兒,開口的是林田數馬:「眼球沒問題。」

  「噢?」

  「沒問題搞到眼球。」林田數馬把握地說,「如果有了眼球,手術全靠你啦。」……

  生田教授走出林田數馬的病房,在走廊里的小松原迎上去。

  「舅舅,怎麼樣,隊長的眼睛怎麼樣?」

  生田教授沒回答外甥的問話,說:「你們的隊長叫你進去。」

  「哎。」

  「小松原。」生田教授說,「晚上到家裡來吧,舅媽要給你做鰻魚炒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

  「謝謝舅媽,我晚上過去。」

  「等著你,早一點啊。」生田教授說。

  小松原動作極輕地走進病房。

  「隊長。」

  「坐,坐近點。」林田數馬和善地。

  小松原把椅子往病床前拉了拉,靠近林田數馬,瞅他包著紗布的眼睛。「沒問題吧,隊長?」

  「問題大啦。」林田數馬說。

  「我舅舅怎麼說?」

  林田數馬情緒低落,說:「右眼是保不住了。」

  「啊?」小松原驚愕。

  林田數馬說:「你不願意讓我瞎一隻眼睛吧?」

  「當然不願意。」

  「那好,你幫幫我。」林田數馬循序漸進地表達。

  「我?」

  「只有你能幫助我,使我不成為瞎子。」

  小松原呆然地看著隊長,幾次先想站起來,都被林田數馬按下。「我不知怎麼幫助隊長?」

  「聽我對你說……」

  滿鐵醫院的大院裡,生田教授一家為小松原的到來忙碌著,生田夫人在廚里指點著做鰻魚飯。

  客廳里,小松原和舅舅生田教授喝茶。

  「小松原,你臉色很不好。」生田教授見外甥今天有些不對勁兒。

  小松原極力掩飾,蒼白的臉還是把什麼都暴露無遺。

  「到底怎麼回事?」生田教授追問。

  小松原遲疑不決。

  「有什麼事情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生田教授說的很誠懇。

  「舅舅,隊長給我一個任務。」小松原有些哭腔,「我實在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什麼任務?」

  「他命令我搞到一顆眼球。」

  「啊!林田數馬要你弄一顆眼球?」

  「鮮活的……舅舅,我不能那樣做啊!」小松原說著說著哭起來,「從一個活人的眼睛裡摳出眼珠,我下不了這個手。」

  「誰都下不了這個手,有一點人性的人都下不了這個手。」

  「舅舅,隊長還要求必須是一個年青人的,一個女孩子的。」

  「這又為什麼?」

  「他說換上一隻女孩子的眼珠,體驗一下她們是如何看男人,那樣一定很有趣。」

  「有趣?」生田教授有些氣憤,「一個健康的女孩子,給摳掉眼球,僅僅為了有趣?」

  小松原向舅舅講了令人髮指的他們隊長林田數馬的暴行。

  林田數馬吃火車司機肝臟的事發生在去年秋季,接到上級命令的林田數馬,在亮子裡火車站將一司機截獲,罪名是「通匪」。

  守備隊部的一間密室,正發生著狼群里的故事。一隻動物如果活著被帶回洞穴,目的就不單單為了果腹,兇殘者把殺戮當成樂趣。

  林田數馬有一特殊的癖好——聽人痛苦慘叫。火車司機卻是一個死也不叫一聲的人,這大大掃了守備隊長的興。

  小松原不敢看受刑的場面,他躲到炮樓里。晚飯的時候林田數馬叫他陪著用晚餐,二十三歲的經歷當中,他第一次吃人肉宴。

  烹調後的人肉端上桌,小松原很陌生,是什麼肉從來沒見過。

  「來,」林田數馬夾起一塊肝蘸了辣根兒,「吃吧,美味的狼肝。」

  小松原沒吃過狼肝,狼腿肉他倒吃過,和狗肉沒什麼區別,甚至比狗肉要細嫩。他夾起一塊肝學著隊長的樣子,蘸了辣根兒,將肝送到口中,咀嚼著。

  「味道怎麼樣?」

  「香,有點腥。」小松原蒙在鼓裡,「狼肝很腥。」

  「腥就多蘸辣根兒。」林田數馬親自夾塊肝送到小松原的碗裡,「吃慣就不感覺腥啦。」

  小松原吃了第二塊肝。

  林田數馬忽然大笑起來。

  小松原愣怔地看著隊長,感到莫名其妙。

  「看來人變成狼很容易喲!」林田數馬望著小松原,說,「連我們的小松原也能吃人啦。」

  「吃人?」小松原腦袋頓時就大了。「我吃人?」

  「是啊,吃人的感覺也沒什麼特別,人肝和豬肝、狗肝沒什麼兩樣。」林田數馬笑,得意忘形。

  「哇!」小松原猛然嘔吐起來。

  哐噹!生田教授墩碎手裡的茶杯:「豈有此理!」

  「舅舅,隊長說選我去吃那個火車司機的肝,是看我在隊裡膽最小,連一隻雞都不敢殺……舅舅,我不想當兵了,我想回家。」

  「這可不行,兵役沒有服完,你擅自離開部隊,那就是逃兵,守備隊懲處逃兵歷來都是很嚴厲的。」生田教授說。

  「可是我不走怎麼行啊!隊長逼我去摳一女孩的眼珠。」小松原走投無路的樣子。

  「眼球的事,我們共同來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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