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靳茹芸接到電話，二話沒說，直奔凌冬軍家而去。

  她和江浩哲在胡同口會了面，問：「到底怎麼了？凌冬軍要和你談什麼？」

  果然，見到靳茹芸，江浩哲就覺得有了主心骨，「我也不知道，不過，他拿畔畔做籌碼，我就不得不來了。」

  「他怎麼能拿畔畔做籌碼？對了，畔畔呢？」

  江浩哲三言兩語把和鄭薇拉離婚，還有鄭薇拉說畔畔被凌冬軍二次綁架的事情說了。

  靳茹芸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對這種人，你怎麼還那麼溫良恭儉讓！走，去跟他把孩子要回來！」走了兩步，卻突然又轉回身，問：「那孩子是你的嗎？」

  江浩哲臉上火辣辣的，囁嚅道：「畔畔和我親生的沒什麼兩樣兒。」

  沒想到，凌冬軍已經站在門口，翹著企盼了。

  

  江浩哲發現，一向是意氣風發的凌冬軍，突然間就變得老態龍鍾，頭髮凌亂了，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說起話來也不再拿腔拿調，反倒是有些低聲下氣了。

  凌冬軍沒想到靳茹芸也跟著來了，有點兒手足無措，卻還是拉著江浩哲的手坐下，開門見山地說：「小江啊，感謝你能來，我真的只能指望你啦，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不計前嫌，我以後一定報答你。」

  靳茹芸上午在辦公樓里見過凌冬軍，也知道他家裡可能出了事，卻沒想到半天不見，他就蒼老了這麼多，可她還是打抱不平地說：「怎麼能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呢？畔畔呢？別管畔畔是誰的種兒，可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們怎麼能想奪走就奪走了呢？」

  凌冬軍竟然也不氣惱，打著呵呵說：「這事兒好說，這事兒好說，我不會虧待小老弟的。」他一邊說，一邊還輕輕地拍了拍江浩哲的胳膊，被江浩哲下意識地撥拉開了。

  江浩哲問：「你叫我來，要談什麼呢？」他的心裡到底還是惴惴的。

  凌冬軍說：「我們什麼都可以談，但眼下最要命的是，我女兒被綁架了，綁架她的是一個專業的犯罪團伙……」

  靳茹芸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江浩哲也趕緊跟著做出一付很吃驚的表情。

  靳茹芸說：「你女兒被綁架了，那你應該報警，找警察才對啊，你找我們算怎麼回事啊？」

  凌冬軍嘆了口氣說：「我才不會報警呢，再說，你看我老婆，她能讓我報警？我這就想起小江啦，他本事大著哩，我看他能不能幫著找找筱筱的下落。」

  靳茹芸瞅了一眼江浩哲，「我看，這事兒他不能幫你，別說他找不著你女兒的下落，就算找著了，他能把綁匪怎麼樣？」

  凌冬軍說：「哎，只要確定筱筱在綁匪那裡，我就給他們錢。」

  靳茹芸撇了撇嘴，「你這真是脫了褲子放屁。他們要多少錢啊？」

  凌冬軍搖了搖頭，「五……十萬啊！」

  江浩哲一楞，差點兒脫口而出，不是五百萬嗎？怎麼突然成了五十萬？

  靳茹芸立刻站起身，憤憤不平地說：「凌行長，五十萬，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你還至於這麼大動干戈？真沒想到，你還是只鐵公雞，你女兒的命還不值五十萬？江浩哲，咱們走！」

  凌冬軍也是有口難辯，他要在短時間內湊夠五百萬，恐怕必須得動用一下銀行的錢了，可眼前的靳茹芸畢竟是銀監會的，她不會不明白五百萬意味著什麼。

  江浩哲也已經跟著靳茹芸起身，朝門外走去。

  凌冬軍卻突然喊道：「你就不想見見畔畔？」

  這真是捏准了江浩哲的軟肋。江浩哲停了下來，靳茹芸也跟著停了下來。

  「好吧，我需要你提供一台電腦，我試試。但我要說明的是，不是我要死纏著畔畔不放，而是說，我不想讓畔畔因此受到傷害，在他的心裡留下什麼陰影，他畢竟兩歲多了，他是有記憶的，我希望他能夠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中長大。」

  江浩哲通過網絡進入了胡同的監控系統：

  早上八點一刻，凌筱筱若無其事地走出家門……

  她的步子有點兒慢，很遲疑的樣子，還回頭朝家的方向看了兩眼，顯得心事重重……

  她的前前後後都沒發現有人跟蹤……

  之後，她走到胡同口，進了一家便利店……

  江浩哲正試圖進入這家便利店的監控。

  凌冬軍的眼睛緊盯著屏幕，突然，電話響了，他那顆懸著的心被這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驚得一陣亂顫。

  「凌行長，你還是不要再拖延了，這回不是我們催你，而是凌筱筱等不及了，她對你深表失望，不過，她說她可以自救，你想聽聽她的辦法嗎？」

  江浩哲進入了那家便利店的監控：

  凌筱筱買了一瓶冰鎮的飲料，又買了一張電話卡……

  她沒有急著離開，過了一會兒，她接了一個電話……

  她接完電話，就把手機關機，拆後蓋，應該是換了新的SIM卡……

  江浩哲聽見陳宗繼續對凌冬軍說道：「凌筱筱說，如果你六點鐘還不出錢贖她，她就供出她弟弟的藏身之處，她告訴我們，在你眼裡，她弟弟可比她值錢。呵呵，一般情況也是這樣的，重男輕女，我們理解。」

  江浩哲楞了。他竟然忘記自己和「綁匪」是一夥的，忘記所謂的「綁架」是虛構的，他進入了陳宗設定的劇情，他真的為畔畔捏了一把汗。

  凌冬軍卻突然大罵道：「這個沒良心的傻丫頭！」

  陳宗呵呵樂了，「罵得好，傻丫頭，她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了，我們只要等到六點，我們的手上就是兩條人命，那時候，我們的要價起碼也要翻一番吧！」

  便利店的視頻上，凌筱筱已經走出了畫面……

  凌冬軍也顧不得看監控了，他把他老婆從門口叫到院子裡，罵道：「你怎麼就養活了這麼個傻丫頭，她這是與虎謀皮，她還說什麼自救，她要把畔畔也投入虎口，這怎麼能救得了她呢？」

  凌太太見丈夫一驚一乍的樣子，卻說：「我也想著，這些綁匪為啥不綁那個野孩子呢！」

  江浩哲退出了便利店的視頻，來到院子裡，「怎麼說話呢你？誰是野孩子？」

  凌冬軍也懶得和她囉嗦，此時，江浩哲才是保護畔畔的最佳人選，來不及多想了，必須馬上行動，萬一那個傻丫頭提前說出來，可就真的遭殃了。

  凌冬軍趕緊拉住江浩哲的手，說：「這樣，我們趕緊去大鵬幼兒園，把畔畔接回來，你的任務就一個，看好畔畔。咱們的事兒回頭再說。」

  原來，畔畔被送去了大鵬幼兒園，那倒是全市最頂級的幼兒園，可是，這么小小的孩子，離開了親人，哪裡還有幸福可言呢？

  江浩哲這才明白陳宗的用意，這一招有點兒像是打草驚蛇，又像是引蛇出洞。總之，可以見到畔畔了。鄭薇拉也知道畔畔在大鵬幼兒園嗎？

  靳茹芸提議，江浩哲必須把畔畔帶回家，孩子才更安全。

  凌冬軍嘆了口氣，「也好，不過，小江已經知道了，畔畔是我的骨肉，我們已經做過DNA了，而且，孩子的戶口也已經過好了。咱們都是為了孩子好，我絕不會虧待畔畔的，畢竟是親骨肉啊！」

  畔畔見到爸爸--當然是江浩哲--手舞足蹈，高興得不得了。江浩哲卻一下子就流了淚，他不知道，這幾天的波折會在孩子心裡留下什麼不可磨滅的記憶，但是，他又不得不面對現實：就算今後還有相聚，那相聚也永遠是短暫的，分離卻是永恆的。

  更為現實的現實是：江浩哲現在卻連個家也沒有。

  靳茹芸說：「既然這樣，那就去我那兒吧……你這人，還猶豫什麼？怕我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