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污名

2024-10-03 16:45:55 作者: 林多米

  等到百里寒終於意識到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時,險些氣得仰倒。很快久經官場的老國公定下神來,眼神帶著勢如破竹的銳氣。

  「縱使你巧言善辯,也無法抹消你身上的罪孽,你不會以為假借中毒的名義就能躲進宮中逃避審查吧。」

  「國公這話好沒道理,我中毒在先,他人狀告在後。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提早給自己投毒。

  況且太醫院醫案自可證明我的清白,孫院使和景御醫皆可為我人證。

  我被人投了慢性毒藥多日,若不是我體弱不受,早早發病,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一命嗚呼。

  陛下體恤臣子,才將我帶入太醫院診治,因此老國公說我假借中毒名義,妄圖逃避罪責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百里寒面色鐵青,「老夫看你好得很。」

  景明忙站出身來,朗聲道,「國公有所不知,醫者講究望聞問切,秦大人實乃天生體弱,如今又餘毒未清,強撐著一口氣不倒而已。

  

  倒是老國公您面色紅潤,氣壯如鍾,心脈強健,乃長壽之相。」

  百里寒被這話一噎,又道,「就算如此,那人狀告秦大人弒母殺弟爭財奪權,你又有何辯解。」

  秦念之笑得肆意,眸光璀璨,看向位於龍椅上的帝王,聲音若玉珠落盤,臉色蒼白卻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正氣。

  「臣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為人處世全憑本心,這些莫須有的指控簡直可笑至極。」

  百里寒冷笑幾聲,言之鑿鑿,「呵,秦大人是篤定死無對證,便奈何不了你吧。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所犯下的惡行老天都看在眼裡。」

  一時間朝臣譁然,議論四起。暗流涌動,看向秦念之的眼神帶著絲絲打量和猜測。

  秦念之先是詫異,緊接著這坦然一笑,似乎還帶著幾分期待,「既如此,明日公堂受審,是非曲直自有定論。老國公又何必急於一時,莫不是心中有鬼。」

  百里寒捏緊了拳頭,面部不自覺地抽動,「秦大人真愛說笑,希望明日過後你還能笑得出來。」

  ……

  退朝後,秦念之乖覺的跟在宣和帝的身後慢吞吞地走著。

  見宣和帝周身縈繞著濃濃的怒氣,也不敢上前搭話。腹部依舊隱隱作痛,秦念之一手壓著小腹,一手擦了擦額上的虛汗。

  忽然一片陰影投過,少年抬起頭,就見那已經走遠了的年輕帝王,不知何時又折返回來,眸色複雜地盯著自己。

  伸手想要攙扶自己,秦念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宣和帝一怔,面上閃過一絲怒意,接著將人攔腰抱起,不顧他的掙扎大步走向南書房。

  「陛下,快放我下來,被人看見那還得了。」秦念之掙扎著說道。

  四周內侍慌忙跪伏在地,眼睛恨不能黏在地上。

  宣和帝滿意道,「念之只管放心,這裡沒人敢嚼舌根。」

  秦念之站穩身子,不贊同道,「此舉太過親昵,於禮不合。」

  宣和帝輕挑長眉,「於禮不合?曾幾何時,念之也與朕同桌而食,同榻而眠,那時怎麼不覺得於禮不合?」

  這是什麼歪理,當時兩人還是半大的孩子,沒個定性,又是伴讀,自然親近些。秦念之簡直要被氣笑了。

  見少年面色緋紅,略有怒意,宣和帝也不再逗她。擔憂道,「百里老賊顯然有備而來,京中流言四起,明日定然不會放過你。」

  斟酌一番又道,「念之放心,有朕在,誰也動不了你。」

  秦念之苦笑道:「我如今一身泥濘,陛下不應趟這趟渾水。陛下登基不久,舉國上下內憂外患,更應愛惜自己的羽毛,在臣洗清自己之前,與臣保持距離才是。」

  宣和帝猛地將人拉進懷裡,克制的輕撫他的後背。

  秦念之正想推拒,就聽見宣和帝顫抖的嗓音道,「念之,朕差點就失去你了,真不敢想像,若是讓那賤婦得手,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纏綿病榻……」

  秦念之輕輕拍著宣和帝的後背,一下一下地安撫道,「臣現在好得很,陛下不必擔憂。

  明日公審,陛下千萬別插手,免得落人口舌,壞了陛下清名。」

  翌日清晨

  大理寺內外擠滿了看熱鬧的民眾。

  畢竟弒母弒弟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有違綱常的巨大醜聞,特別是被控告的竟還是當朝探花郎,內閣大學士。

  而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各種層出不窮的獵奇醜聞以各種形式流傳開了。

  秦府院牆大門都被臭雞蛋爛菜葉砸得面目全非,臭不可聞。

  百里寒高坐堂上,神情帶著隱秘的痛快,罵吧罵吧,爬得越高跌得越重,今日過後,那個清風朗月的天子近臣,就要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此次案件關係重大,刑部尚書伍子毅為此次案件的主審,大理寺少卿葉凡勝為副審,從旁協助。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面如土色,有苦難言。原因無它,當今陛下連夜召見,原話是,「務必公正審理,還秦大人清白。」

  兩位官場沉浮多年的大人,哪能不明白陛下的偏向。

  連夜翻了捲軸,看了又看,查了又查,可證詞證人明顯對秦大人不利。

  再看看國公爺紅光滿面,運籌帷幄的模樣,當下只能默默祈禱,希望此案另有隱情,秦大人能絕地逢生。

  否則,別說秦大人,就是他倆頭上的烏紗帽也保不住啊。

  眼看日上三竿,被告已經跪在堂前,背脊上的傷又滲出了血,面如金紙,搖搖欲墜。

  民眾的怒火也被拱了上來。

  「秦念之呢?那個殺千刀的玩意怎麼還沒來?」

  「一定是怕了,這黑心肝的玩意!」

  「連親娘都敢下毒手的黑心爛貨,平日還不知怎麼魚肉百姓。」

  「就是,肯定是個大貪官,該殺!」

  「……」

  直到秦念之羸弱單薄的身形出現在公堂之上時。巧奪天工的精緻面容,如松如蘭的挺拔背脊,清風朗月的獨特氣質,讓人一時間很難將他和那些弒母殺弟,爭財奪權的醜聞聯繫在一起。

  百里寒冷著臉呵斥:「被告秦念之為何不跪!」

  「無罪,為何要跪!」

  秦念之渾然無畏,坦然自若,「國公既不是主審官,也不是陪審員,又以什麼身份質問在下?」

  國公面色鐵青,對著人群使了個眼色。

  緊接著看熱鬧的民眾中出現了更多煽動輿論的聲音,「就是這個衣冠禽獸,害了自己的娘親幼弟,真是天生壞種。」

  「陛下就是被這張臉給糊弄了吧,才對這樣人品惡劣的人委以重任。」

  「太噁心了,你看他年紀輕輕,就成了內閣大學士,還不知用了什麼狐媚法子。」

  「對,這樣的人,憑什麼站著!」

  「跪!」

  「跪!跪!」

  「跪!跪!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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