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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咱們算是朋友了

2024-10-03 03:17:17 作者: 夜合

  沈父立刻不說話了,酒也醒了,送神一樣弓著腰跟在他身後送他們出去。

  門在身後闔上。

  「啪」的一聲。

  她的心徹底冷了下來。

  「你也知道的,是嗎?」她側頭看他俊朗溫潤的側臉。

  夜色里,斑斕璀璨的燈影在他從額沿著鼻樑一直蜿蜒而下,鍍上一層虛幻的紗。

  他眉目半斂,好似一尊佛像,挑起的嘴角卻似神似妖,嘴角的笑意淡淡消散,瞟了她一眼:「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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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扯了扯嘴角:「沒什麼。」

  他笑:「騙你的,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其實我不知道,我這個弟弟,心思不比我少,他做的事情,我只知道一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被你爹賣了兩箱金。」

  「說實話,還挺值錢。」男人揶揄道。「夠他大手大腳花一輩子了。」

  沈銀霄不想再和他廢話,神色木然,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裡。

  能去哪裡,自然是回桑樂。

  「我會讀心。」男人的聲音輕飄飄地傳進她耳朵里,她臉色怪異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又想說什麼胡話。

  「我知道你現在不想回那套宅子。」

  「那又怎麼樣,如今我只有那裡可去。」她嘲諷道。「既然會讀心,那怎麼又讀不懂他的心思?」

  他不在意一笑。

  「反正總要回去,不如在外頭多逛逛,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出來吃美食,看美景,買喜歡的東西,做想做的事情,滿足了自己的欲望,一些煩惱也就無足輕重了。」

  「窮人的時間漫長,空間卻狹窄,富人的空間很大,時間卻短暫。」

  「窮人不高興了,只能呆在家裡睡覺,喝劣酒,想出門,捨不得雇馬車,只能坐驢車,甚至走路。」

  「富人不高興了,可以去打獵騎馬射箭,聽曲遊玩買東西,想出門,有最快的駿馬和最舒適的馬車,如今這些,都在你眼前,何不好好珍惜?」

  她看他,他看著遠處天幕上星星點點的天燈。

  「使君不開心的時候也是這樣麼?」她忽然想到什麼:「他也是這樣麼?」

  「人之常情,你是,他也是。」他將視線投到她臉上,遠山一樣的眉下,清凌凌的秋水眸忽閃忽閃,「我亦不能免俗。」

  「你爹剛才說的話其實也在理。」

  「因為你是男人,而且,他那樣的人,能說出什麼好話。」

  魏徵搖頭:「再不堪的人,也會有足夠讓人欽佩的一面,每個人都像金子。」

  「金子?」她以為魏徵要給他上一套惜才的教條,不在意地笑一聲:「使君當真博愛,不去做給稚子啟蒙的私塾先生,當真是屈才了。」

  他忽然抬手,指了指街邊一家店面,拉著她的袖子走了過去。

  虛虛的溫熱,隔著層層衣料,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若有若無地纏繞上她的手臂。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雞皮疙瘩順著脊背一路攀援到大腦,手腳呆滯地被他拉扯著往前走。

  下意識抬頭瞧他,他卻若無其事地停下,打量著櫃檯後的金匠,準確來說是他手裡的黃金。

  手上的力道鬆開,她鬆了口氣,後退半步,抬手摸了摸脖子。

  幾縷碎發被薄薄的一層汗黏在頸項上,雪白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

  魏徵不經意瞟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又移開視線。

  店中金匠正將手中熔煉捶打後的黃金小心放進水缸中淬火,濃白的水汽驟然升騰起來,隨著「刺啦」一聲響,如日初升一樣耀目的金塊冷卻成燦金色。

  店中十分寬闊,架子上擺著琳琅滿目的金銀首飾,有鑲嵌著紅珊瑚的黃金頭面,有掐絲嵌翡翠的精緻髮簪,也有鏤空雕花的赤金蝦須鐲。

  下人恭敬地遠遠站著,沒有上前打擾。

  他拿起一塊還未雕刻鍛造的金條,瑩潤的指尖摩挲著黃金上光滑的平面,下一瞬,金條在他指尖驟然彎曲,最後,被他隨手擰成一團。

  「太軟了。」他輕嘆,指尖拎著捏皺的金塊,微笑著俯視她:「就像有的男人,對不對?」

  她冷眼看著他說渾話。

  「最完美的黃金首飾,是混雜了銀和銅的混合體,如此,才能在美麗中,依然堅硬。」

  「沒有雜質的黃金首飾,沒法在人手之間流通,因為太軟。」

  「來不及讓人看到它的美,就已經被捏得不成樣子,被人丟進爐里煉化成了金水。」

  他隨手將手裡的金塊扔進熔爐里。

  「可是雜質又不能太多,太多,就會失去黃金的價值,變成不值錢的爛貨。」

  他曲指在滿目琳琅的華麗貨架上有意無意地點著,最終挑出一隻黃金掐絲鑲嵌紅瑪瑙的蝦須鐲。

  「最完美的黃金,得在純粹與雜糅之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美中帶著硬,才經得住人來人往的磋磨,歷久彌新。」他勾唇,淺笑,捏起她光潔的另一隻手腕,捋開她的袖子,露出半截雪白皓腕。

  溫熱又攀附上來,只是不再是虛虛的溫,而是直接的肌膚相貼,她下意識握緊拳頭。

  「你爹也有他的平衡點,只是人性里的垃圾保留太多,雜糅的又都是一些無關的廢料,所以既軟,且不值錢。」

  「何必學他?」

  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

  蝦須鐲不大不小,正好滑進她的手臂間。

  「這隻鐲子很適合你,好好戴著。」

  她垂眸看著腕間華麗精緻的鐲子,抬眼瞧他,忍不住笑:「這算什麼呢?我是你弟弟的女人。」

  他站直了身,手負在身後,也跟著她笑起來:「禮物。」

  「送給朋友的禮物,以及對於出賣你逃走的賠禮。」他徑直走出去,「看在你今日陪我吃了頓餛飩的份上,咱們就算是好友了。」

  她跟在他身後出去,腕間的鐲子冰涼,黃金蝦須一顫一顫,拂過她的手背,留下密密麻麻的癢意。

  「你就不怕被他誤會。」她走在他身側,「他的脾氣可不算好。」

  「在他跟前倒是好好的,在我面前就說他不好,你這人心眼怎麼這樣壞。」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若是讓他聽見你這樣說他,只怕會傷心。」

  傷心?

  她撇了撇嘴。

  「所以你還想走麼?」兩人的影子被一路上掛著的燈拉得忽長忽短,「為什麼想走呢?」

  從前之所以一直想離開,就是不想看到爹娘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樣,他們總是不般配的,朱門對朱門,竹門應該對竹門,就像她和小時候鄰家的行舟哥哥,魏承和王媛君。

  差不多的家世,背後的家族才能給她足夠的底氣。

  可是為什麼她的底氣要靠家世給予呢。

  她的爹娘能給予她什麼樣的底氣呢。

  甚至是她爹親手將他賣給了魏承。

  如果魏承對她好,自然幸運,如果他有一天膩了呢。

  她皺眉。

  「嗯?」

  她回過神,抬頭:「我只是,擔心有一天他會拋棄我,畢竟我在他身邊時,經常會莫名其妙惹得他動怒,很多女人都會有這樣的擔憂,對不對?」

  魏徵警覺地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好像在思考,她要做什麼壞事。

  「不是說了,我們是好友麼?」她蹙眉,抬手,給他看手腕上的鐲子,另一隻手上,是叮噹作響的琉璃手串。

  魏徵一頓,轉開視線。

  他沉吟:「至少會比你逃跑要好,記得他送過你一盆蘭花麼,你就像那盆花,美麗卻需要精心養護,稍微一點風雨,就會讓你奄奄一息。」

  「為什麼你們總要把我比作寵物花草?」她氣極反笑:「那你們男人呢?你們還真是兄弟一心,這樣苦心孤詣地勸我好好跟著他,你就這麼怕他?」

  「你......」

  他神色一沉,隨即嘆了口氣:「我有些懷疑,是他這些年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所以你太自信就憑你自己能在外過得很好,這世道,你流落在外,不被強盜殺死已經算是很好了,若是碰上一些心懷不軌的男人,你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她轉身就要走,卻又被他拉住。

  「鬆手,我和你還沒有熟到可以拉拉扯扯的地步吧。」她冷聲道。

  「連我的禁錮都掙扎不脫,你又怎麼解決外頭的危險。」

  她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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