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姚文媚：他沒告訴你？

  舒窈再見到季之恆，是在兩天後。

  網上關於星浩的輿論並沒有減退多少，如之前預料的一樣，星浩的股票一跌再跌，虧損嚴重，不少民眾開始不滿，圍聚公司鬧事，季氏集團也已經正式執行收購星浩的計劃。

  星浩高層還是和之前一樣，保持緘默，對於外界的紛紛猜測不作回應。

  於是，不少記者又將注意力拉回到舒窈的身上，舒窈在記者會上公然代表星浩，一定與星浩有什麼聯繫，他們試圖通過舒窈探知星浩的態度。

  舒窈在圈子裡混的也算有些時間了，對於記者的追問，她輕輕巧巧的迴避開去，避重就輕將話題引開，一場採訪下來，記者什麼也沒問到。

  除了應付記者，舒窈還托在圈子裡的關係，找能與星浩合作的合伙人，但由於星浩的事情鬧得太大，且季氏集團已然對星浩勢在必得，沒有人敢在季氏集團嘴下奪食，所以，雖然找了不少人，可是都婉拒了，沒有人願意進一步合作。

  其實，舒窈第一個想到和星浩合作的公司是舒家。舒家和季家向來有交情，老爺子對於季之恆又一直很讚賞，現下星浩有難，舒家幫襯一下沒有什麼不可以。

  可她沒想到，父親和母親並不願意出手，一來，季氏集團是不是要收購星浩，歸根究底，是季家內部的事情，他們是外人，不好插手。二來，老爺子明確要求不許出手幫星浩，舒父舒母不好違背老爺子，只能拒絕。

  舒窈給家裡打電話，想問爺爺為什麼這麼做，可打了幾個電話，老爺子一個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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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她拍戲的時候，老爺子擔心她，一天不知道要給她打多少電話，她大多時候不接，偶爾想起來回電話過去，老爺子就高興得像是孩子，現在竟然捨得不接她的電話，可見，老爺子這次的決心有多堅決。

  「我感覺，老爺子似乎不待見季總。」助理想起上次電話里老爺子冷冰冰的語氣，冒出一句。

  舒窈愣了一下，一臉「你在開玩笑」的表情看著助理。老爺子有多喜歡季之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小時候她還為此和季之恆鬧過彆扭，吃過不少乾醋，當初被老爺子騙進軍區大院訓練，就是因為她不想看見季之恆老在老爺子眼皮子底下晃悠。

  「你想太多了。爺爺不可能不待見季之恆，他……」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舒窈的話，舒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拿著手機到一旁接聽電話。

  「趙楠？」

  「舒小姐，中午好。」趙楠那邊很嘈雜，舒窈能聽到發動機的聲響，趙楠喘著氣，呼吸聲很重，似乎在跑步，「舒小姐，可不可以請你先去季家攔一下季總，我隨後就到。星浩新的合作商已經找到，資金不會斷流。具體的，我們在季家匯合後再細說。舒小姐務必要阻止季總簽收購合同。」

  季之恆要答應季氏集團的收購？他瘋了？

  舒窈顧不得和助理說一聲，抓起沙發上的外套就沖了出去，公寓外有記者蹲守，見舒窈出來，瘋狂圍上去。

  舒窈不得不加快速度逃跑，隨手攔住一輛車，看也不看車內有沒有人，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

  「麻煩你快點開車，我有急事。」

  記者已經追到車外，熙熙攘攘將車圍住，攝影機鏡頭不停往車窗上打。舒窈保持著禮儀的笑容，不落媒體的話柄，等了等，卻沒見車開動。

  她扭過頭一看，車內竟然還坐著一個人，而且還是熟人。

  「蘇、蘇影帝……」

  蘇月白一身正裝，顯然是剛結束了什麼工作，要回去休息。蘇月白微微一笑，看了看車窗外的記者，吩咐司機開車。

  等甩掉了那些記者，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舒窈，溫潤眸子帶上幾分笑意，道：「你怎麼落得這麼狼狽？」

  舒窈順著他的暮光看向自己的腳下，剛才走得太急，她腳上的鞋沒有換，踩著的還是室內拖鞋。

  舒窈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腳，道，「只是意外。不好意思，讓蘇影帝牽扯進來，在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就好。剛剛恐怕蘇影帝也被拍到了，如果網上出現了什麼不好的通稿，我會處理乾淨。」

  「對我還是這麼客氣。」蘇月白臉上笑容收斂了幾分，他凝視著舒窈一會兒，並未讓司機停下車，而是問道，「你要去哪裡？」

  「嗯？」

  「我帶你去。」

  舒窈震驚。蘇月白笑容不變，「我已經忙完了，並不會耽誤什麼。而且，以你現在的樣子，並不適合出現在大眾面前。」邊說，他邊瞥過舒窈腳上的拖鞋。

  舒窈扯扯嘴角，乾笑兩聲，「那麻煩蘇影帝了。」

  她報出季家別墅的地址，蘇月白略微怔了一下，舒窈以為他不知道在哪裡，剛要解釋，蘇月白說：「我知道，是季氏集團季家的別墅。」

  這次換舒窈怔住了。

  之後，蘇月白沒再說一句話，他接過楚河遞過來的劇本看起來，車內只有紙張翻頁的聲音。

  舒窈心裡全是阻止季之恆答應季氏集團的收購這件事情，沒有在意車內的安靜，等到達目的地，她匆匆丟下一句「謝謝」，就進了季家的別墅。

  蘇月白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舒窈的頭髮被風吹亂，看著她踩著不便行走的拖鞋腳步奔跑，死死捏住劇本頁的邊角，用力得手背泛白。

  楚河在一旁，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季家的下人都認得舒窈，沒有人攔她，舒窈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客廳。

  客廳里，季老爺子，季涼封，姚文媚等人都在，坐在一側的沙發上，幾乎將長長的沙發占的滿滿當當，他們對面的是季之恆，挺直脊背，孤零零一個人坐著，沙發中間的茶几像是一條黑白分明的界限，將季之恆和季家人劃開。

  舒窈忽然覺得季之恆很孤勇，一直都是。

  看到姚文媚遞過一份文件，似乎是要讓季之恆簽字，舒窈氣還未喘勻，便脫口而出：「我不同意收購！」

  寂靜的客廳，她的聲音突然插進來，突兀又響亮。

  季之恆瞳孔一縮，下意識看過去，舒窈彎著身，站在大廳入口，雙手撐在膝蓋上，不停的喘息，一路跑過來，她的頭髮亂糟糟的，臉頰因氧氣不足脹得通紅，可是她的眼睛卻很亮，像是漫天星光都鎖在了她的眼裡。

  季之恆恍然生出一種錯覺，整個大廳，在舒窈眼睛裡明亮了起來。

  舒窈喘了幾口氣，等氣息稍稍平穩，她小跑到季老爺子面前，「我，舒窈，以星浩總裁夫人的名義拒絕季氏集團對星浩的收購。」

  季老爺子臉色一沉，季涼封和姚文媚臉色也變得難看。

  舒窈不管他們是什麼反應，走到季之恆的身前，對他伸出手，「跟不跟我走？」

  「季家的家事，舒小姐好像並不適合插手。」姚文媚沉著臉開口。

  舒窈不理會她，目光執著地一點點划過季之恆的臉，然後順著輪廓，落在他幽沉不透光的眼睛上，「季之恆，跟我走。」

  被無視，姚文媚臉色更難看，但是舒窈的身份就連老爺子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她惹不起。不過，季之恆就不同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不悅，嘲諷地看著季之恆：「他不會跟你走。他那母親一天還葬在季家墓園，他就一日不可能離開季家。」

  提到季之恆的母親，舒窈的注意力終於被拉了過去，她心裡有些不妙預感：「什麼意思？」

  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而且，這個屋子裡的人基本都是當年的當事人，網上也對當年的事鬧開了，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想到這裡，姚文媚也沒什麼顧慮，她說道，「舒小姐已經和季家解除了婚姻關係吧？」

  舒窈皺眉，她怎麼知道？

  姚文媚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道，「是舒老爺子親口說的。季之恆提出解除你們的關係，舒老爺子已經禁止了舒家和季家的一切往來。」

  什麼？

  她向老爺子坦白，不是將責任全攬到了自己身上嗎？爺爺怎麼會責怪季之恆？

  不，不對，舒窈想起助理說的最近爺爺的怪異舉動，以及父母不願意出手幫星浩的事，難道說……

  她看向季之恆，季之恆低斂著眉目，看不清他的神情，舒窈喉嚨瞬時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許久說不出一句話。

  難怪不得，難怪不得以星浩在L市的地位，出了事，平日走得近的沒有一個人人願意幫忙，原來是因為爺爺，舒家的地位權勢，沒有人願意得罪。

  舒窈相信，以爺爺的性格，哪怕再生氣，也不會把她和季之恆得事情到處宣揚，畢竟無論契約書的事情發起者是誰，舒窈的名譽都會受損，老爺子不護著季之恆，也不會不護著她。

  但是，季家這邊卻不一定會不張揚。在商場上，任何關係的變動都是致命的。

  舒窈滿嘴苦澀，沒想到，到頭來，造成星浩動盪的是她，把星浩推入毀滅的也是她。

  舒窈過了許久，才平復下心情。

  她不再看季之恆，轉過身面對著姚文媚，目光無所畏懼，姚文媚一瞬間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後輩震懾住，姚文媚臉色微微扭曲，還嫌不夠似的，說：「你護著星浩也沒用。星浩已經亂了，季氏集團肯收購它，算是給足了面子。要不是看在星浩百分之十八的股份上，我還嫌他母親占了季家墓園的地呢。」

  星浩百分之十八的股份，正是記者招待會上姚文媚向記者展示的合同上的股份份額。

  舒窈想到什麼，幾乎沒有力氣張嘴：「季之恆用百分之十八的股份，換了他母親葬在季家墓園，是不是？」

  她身側的手死死握緊，指甲掐進了掌心，季之恆身形微微一震。

  姚文媚得意地揚高了語調，「怎麼，原來他沒有告訴你啊。」

  舒窈猛地咬住下唇，手上又握緊了幾分，指甲上染上艷紅鮮血。

  季之恆沒有告訴她。

  星浩的事，他見過爺爺的事，他用股份換母親葬入季家的事，他什麼都沒有告訴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