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調查

  他居然不是跑出去，而是上了樓頂？！

  

  許星一怔，下一秒，特技般的場景就在她面前上演。

  垂至地面的繩索晃動了幾下，男人頭向下，身體筆直地從樓頂滑下。幾乎是轉瞬間，他就已經穩穩地懸在許星上空不遠處。

  許星甚至連害怕的情緒都來不及升起，往常冷靜的眸子罕見的出現了一絲迷濛神色。

  像是草原上漂亮的小羊羔，還不知道猛虎已經虎視眈眈地在一旁盯著。

  男人輕笑一聲，嗓音低慢。夾著繩索的雙腿鬆開，向下一翻，立在地上。

  離得如此近，她根本無處可逃。

  許星後背開始漫上一層冷汗，男人的眼眸盯著她，帶著黑色指套的手微動。

  突然的，他察覺到什麼，猛地轉身隱入窗旁。與此同時，槍聲響起。

  緊接著，他們同時動作。

  男人折身離開，韓琛則迅速穿過客廳，側身靠在牆邊開了一槍探測，翻身而下。

  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轉頭，目光若有實質地上下打量許星片刻，問：「沒事吧？」

  「沒事。」許星搖頭。周圍不少聽見聲音的住戶已經在探頭查看，她輕捏了下手心，卻看到韓琛收了槍。

  「你不追了？」她問。

  韓琛像是沒聽見一般，瞥了眼她手機上還未能撥出的報警電話，道：「先叫救護車，再撥……」

  他說了一串數字，話落，就側臉緊繃地復又進入客廳，走到書桌旁查看著什麼。

  叫救護車？！

  許星皺眉，撥打救護中心。說清地址後對方問及病人情況，她扭頭看向韓琛。

  他正要起身走向臥室，掃了她一眼道：「一氧化碳中毒。」

  這時，外面有人拉開虛掩的門。

  「有人嗎？」

  韓琛眉心一皺，走過去，聲音冷淡：「警察辦案，出去！」

  他警官證在來人眼前一晃。

  那人神色瞬間變了，身體往外退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四處掃看。

  韓琛暫時還沒有心思管她，警告過後走向臥室。

  許星撥打韓琛給的號碼一直無法接通，邁上台階避開玻璃走過去，正想跟他說，就被裡面場景衝擊得全然忘了。

  王同仰面躺在地上，鮮紅的血跡淹沒過整個脖頸流向地板，橫切的刀口微微外翻，雙目圓瞪。

  她看了兩眼，移開視線。片刻後伸手過去，想要幫他合攏雙眼。

  「別碰。」韓琛背對著她不時敲著牆壁、地板，淡淡出聲。

  許星動作一頓，緩緩收回手。

  王同的身上有輕微煤氣味，只是他已經毫無氣息，救護車自然不是為他叫的。

  許星看他面色愈加冷峻的樣子，也抬眸四處打量著屋內，目光在加濕器旁一凝，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拔了電源側耳聽了半響，挪動電視櫃。

  正吃力間，一陣力道從旁而來，推開了柜子。

  韓琛屈指輕扣，沒什麼異常，他微微挑眉看向許星。

  「好像也沒什麼。」許星咳了一聲，道：「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放心，會注意不破壞現場的。」

  「等一下。」

  身後清冷沉冽的嗓音傳來。

  許星並未轉身，只低聲道：「你相信我，我能幫上忙，我很擅長……找密室。」

  說完半響無聲，她剛一回頭，耳廓就被什麼拂過。低頭一看，韓琛指間，赫然夾著一片葉子。

  「可能外面的落葉不小心……」

  話音未落，韓琛便微一用力碾碎了葉子，許星怔忪了片刻。

  這不是落葉，而是做成書籤的干葉。

  那個男人……

  她霍然抬眸。

  韓琛合攏掌心，把碎葉揣進兜里，目光有些冷，開口問的卻是另一件事：「為什麼特意查看電視櫃後？」

  「.…..加濕器的聲音太大，正常人家更傾向於靜音的。」許星很快斂了神色道：「如果不是貪圖便宜，就是為了掩蓋某種聲音，比如……通風器。」

  「不過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她搖了搖頭，一抬眼，正撞上韓琛微深的眸色。

  他很快移開目光，嗓音有些乾澀：「查案救人是警察的事，你護好自己就夠了。」

  說完，他轉身折回客廳書桌旁，那裡也有一台加濕器。

  外面不時有人停下打量，對著破碎的窗指指點點。韓琛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被拔了電源的加濕器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除了外面嘈雜的聲音並沒有其他異響。

  韓琛挪開書櫃，後面與電視櫃一樣，也無異常。

  他臉色凝重地起身，視線瞥向桌上的書籍，隨手抬起一本，一片樹葉書籤便飄然落下。

  兇手翻過這裡。

  王同究竟隱藏了什麼？他被殺是否與高宣有關？

  他正低頭思忖著，側臥突然傳來許星的叫聲：「韓琛，過來幫個忙。」

  韓琛聞言，放下手裡的書，一進去就看見許星抱著比兩個她還高的衣櫃正試圖挪開。

  許星費勁了半天，衣櫃紋絲不動，反而是門把手都快讓她給拽下來了，一回頭卻發現韓琛就站在身後，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頓時怒瞪：「是不是男人？」

  韓琛看都沒看她一眼，微眯了眼眸打量著衣櫃：「這是特意定做的，本身搬動就不易，再加上弧線與牆壁貼合緊密，著力點分散。如果我是王同，絕不會自找麻煩，每次都費力挪動它。所以……」

  「所以找錯了。」許星吐了口氣。

  韓琛看向一旁不斷發出聲音的加濕器，皺眉，拔下電源。

  耳邊頓時清淨。

  可很快，空氣中傳來輕微的、細碎的聲響。

  許星立時一僵。

  韓琛上下掃了眼衣櫃，打開門在側面摸索了片刻，目光一厲，直起身退後幾步。

  衣櫃像是被下了命令的龐然大物，自行緩慢的向外推開，露出後面細縫圍出的正方形地板。

  ——

  警局門口就在眼前，傅七停車，手擱在方向盤上側身：「普通老百姓沒人有這種意識，依你所言，許星這個人不簡單。」

  韓琛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道：「我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對她印象挺好的，還誇她漂亮來著。怎麼現在態度轉變這麼快？」

  「這是兩碼事。」傅七蹙眉，看他身子微傾地靠在車窗，語氣就沉了幾分：「又拉扯到傷口了？」

  「不礙事。」韓琛推門下車，看向警局大廳。傅七手搭在把手上正要關門，動作也是一頓。

  裡頭時小今撓著頭，尷尬又欣慰地站在一旁。

  李楨正使勁拽著李景的衣服，埋頭哭得撕心裂肺。他這兩天整個人都削瘦下去，臉色蒼白的嚇人，乾裂的嘴唇流出了血也無所察覺。巨大的恐慌和絕望恍然消散，除了用哭發泄他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李景亦是又哭又笑的，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一眾警察，俱都杵在一旁聽著看著，愣是沒人上前勸拉，有幾個漢子還偷偷抹了眼角。

  好半響，傅七輕聲道：「每次看見這一幕，都讓我覺得能當警察真好。」

  「嗯。」韓琛低低地應了聲：「我知道。」

  他眸色很深地看著他們，突然察覺一道視線，目光一轉，正對上許星。

  許星也不知怎的，視線相對的一瞬間仿佛觸電般扭過了頭。

  韓琛唇角輕勾，向她走過去。剛走了兩步，身後傅七清淡的嗓音就響起：「你單獨調查，真的只是因為沒有證據嗎？」

  他腳步停了片刻，微微側首，什麼都沒說，徑直走進警局。

  .

  許星回到韓琛的辦公室，側身背對著門躺在沙發上。很快，門口傳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她閉緊了雙眼。

  韓琛進來靜靜地看了她半響，取下掛在衣架上的替換警服外套披在她身上，語氣淡淡的：「我不像你，明明看出了別人不想說還問。休息一下，過會兒起來吃飯。」

  他走至門口，忽然問：「你是想在食堂吃還是回去叫外賣？」

  許星沒說話。

  他輕笑：「看來是後者。」說完，轉身離開。

  聽到門開闔的聲音，許星眼睫微顫，轉身瞟了眼，輕哼。

  騙誰呢？

  警察最拿手的不就是逼供套話嗎？

  ——

  許星逃避的太過明顯，韓琛的確不想從她那探究什麼，但也不代表可以視而不見。

  一組辦公室內。

  案子破了，母子團聚，時小今就差請客慶祝了。雖然手頭拮据讓她放棄了這個不可能實現的事，但不妨礙她的好心情。哼著歌捧著泡麵在辦公室里打轉，搖頭晃腦，左搖右擺。以至於韓琛突然進來，她毫無防備，險些被嗆死。

  剛緩過來，沒等韓琛開口她就不帶喘氣地道：「老大我錯了，我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已經跟小星姐道歉了，等調查結束我就寫檢查。我吃完飯就去查從王同家裡帶回來的物品，不不不，我現在就去。」

  其他人都一邊儘快吸溜著所剩不多的面，一邊笑。尤以徐章為主，恨不得對著時小今的臉幸災樂禍。

  韓琛難得沒讓他們扔泡麵，道：「不用寫檢查，調查的事明天再說，今晚都回去好好休息。徐章……」他微微點頭：「我找你有事。」

  徐章笑聲一停，韓琛已經轉身出去。

  他反思了下最近的表現，有些忐忑地跟出去。

  身後，傅七淡淡抬眸。

  警局隱秘的拐角處，韓琛靠在欄杆旁，遞了根煙過去。

  徐章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不是訓話的，頓時樂了，美滋滋地接過煙，還沒點火，就聽老大語氣沉淡地開口：「我給你放半個月的假。」

  他手裡煙一折，愕然抬頭。

  韓琛的側臉隱在煙霧後，寡淡清疏：「幫我去南城，調查一個……叫許正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