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棘手

  傅七抬頭，往常平和的眸子微微帶著執拗：「理由？」

  姚晚目光微異地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轉，時小今等人緊張地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

  韓琛與傅七這對搭檔在公安內部是出了名的。一個行事張揚，冷酷而思維敏銳，常常看到別人發現不了的疑點。一個內斂溫和，計算機技術卻堪稱一流，尤其是信息的統計篩查，無人能比。

  大家都說，沒有傅七的韓琛，得不來神探之名，而沒有韓琛的傅七，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這二人缺少哪一個，都無法成就市公安局現在的威名。

  

  可現在，他們卻在公開場合想法相悖。

  韓琛仿佛沒察覺傅七的不對，只清越沉穩地道：「受害人不符。」

  「高宣選擇的對象一向是年輕漂亮的女孩，雖然有男朋友，但本質上說是純潔的，這在某方面顯然強烈激發了他的性.欲。就算現在情況特殊，他正在被通緝，也不會把標準換成這些……看上去很有風韻的女人身上。」

  他抬手指了下照片上的女人。

  她們無疑是美的，這種美不僅是五官和身材，更是年齡所帶來的韻味。

  她們的年齡都在三十左右。

  「高宣在監獄待了一年，這一年裡對他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我們不得而知，不能就此斷定。」傅七手撐在桌面上，緩緩地說。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

  徐章幾人擠眉弄眼。

  楊誠：七哥這是怎麼了，感覺跟老大對著幹呢？

  徐章：不知道，靜觀其變。

  時小今：男人每月的那幾天……

  其他圍觀群眾：……

  他們轉頭看向杜局，可他老人家捧著茶端坐著，繚繞蒸騰的熱氣後，眼微眯著，面上看不出半分異常。

  韓琛則神色淡淡的再次開口：「第二，場合不對。」

  「所有受害者都是一個工作場所的，風險太高。高宣是個聰明人，作案膽大心細，十分謹慎。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哪怕選擇這樣的群體作為目標，也會有意將其分散開。至於你假設的監獄生活對他造成的影響，我不認為會使他改變受害者選擇標準。這是他的刺激源，曾在某一瞬間顛覆了他的感知，改變的可能性很低。」

  傅七就沒再說話。

  短暫的靜默後，姚晚表態：「我贊成韓隊的意見。」

  杜局本就不大的眼睛終於完全睜開了，「既然這樣，你們一組的首要任務還是抓捕高宣，韓琛歸隊負責。」

  姚晚看向杜局，手中的筆敲了敲桌面，沉著眸沒出聲。

  杜局還在說著：「至於這個案子……」

  「也由一組負責。」韓琛打斷了他，道：「杜局，我認為，這個案子交給一組更合適。」

  杜局皺眉：「怎麼說？」

  「失蹤者群體固定，失蹤時間呈間接性。一般來說，如果不是有針對性、組織性的犯罪，不會呈現這樣的趨勢。而如果放在殺人案中，就是最糟糕的體現——只有當下的失去了意義才會去尋找新的。」韓琛微微抬眼，聲線低沉：「哪怕是以失蹤案定，最先失蹤的時間長達一周，生存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更何況，這還只是一個娛樂場所，也許有更多娛樂場所有類似案件，時間或許也更長。我推測，這是一個專門針對高危險人群或者專門針對從事這一行業的女人下手的不明疑犯。一組是全隊精英，對於連環案件兇手的經驗最為豐富。」

  杜局思忖了半響，點頭：「那就分為兩小組行動。姚晚繼續負責高宣案，你負責這個失蹤案。人手調派你自己看著辦，我給你們一周時間。」

  「是！」眾人起身答道。

  韓琛不置可否地應下。

  杜局這才起身，端著茶杯走向門外，目光一瞥，就看見外面百無聊賴的許星，眉頭又是狠狠一皺：「韓琛！」

  「那個保護任務派兩個人去，你好好辦案。」

  韓琛正接過傅七給的資料看，聞言抬頭掃了眼外面，又低下，口中淡淡道：「不用。」

  「她比較棘手，別人應付不來。」

  ……

  還留在會議室的人集體一愣！

  杜局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韓琛這小子不肯從保護任務中撤離明擺著是對他之前的安排表示不滿。可真要論起來，這個事他也理虧。

  杜局最後什麼都沒說，沉著臉走了。

  他走後，姚晚也收拾好文件離開，路過韓琛時腳步一頓。

  「我不會謝你的。」她語氣微諷：「如果不是韓隊一直支使隊裡人做其他的事分心，高宣案現在一定有進展。」

  「如果這麼想能讓姚副隊好受點我不介意。」韓琛微微後倚，白光下臉龐白皙冷峻：「不過我想你還應該清楚一件事——凡與人命相關的，都是警察應該關心的。」

  領導之間的對話，他們小魚小蝦還是安分點好。時小今幾人同時低頭，各忙各的。

  韓琛說完站起身，敲了下桌子淡聲吩咐：「楊誠、徐章，你們把李景失蹤前最後見到的人給帶回來。傅七做好犯罪製圖分析，時小今、尹偃去失蹤者工作地點了解情況。」

  「是，韓隊。」被點到名的立刻收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嚴肅起身應到。

  「剩下的，跟著姚副隊。」

  「是！」

  分配完，他才又看向姚晚，不咸不淡地說：「姚副隊可以帶著其他人去忙了，畢竟，時間寶貴。」

  姚晚幾乎是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卻在看見許星的一瞬又回過頭：「韓隊。」

  她勾起一側唇角：「既然高宣案我負責，那外面的女士也應該歸我保護不是嗎？」

  韓琛淡淡掃她一眼，微微笑了。「姚副隊，再給你個忠告——學會聽從上司的吩咐。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從哪來，回哪去。」

  姚晚面上笑意漸無。

  她看得出，韓琛是認真的。

  頓了半響，她轉身離開。

  人走後，韓琛看向傅七，低聲道：「儘快完成地理分析。李楨的報案給我們爭取了很多時間，救回李景的可能性很高。」

  「嗯，知道。」

  韓琛視線在傅七身上一掠，說：「我提醒你一句，再這麼瘦下去，下周的體質檢測就要不合格了。」

  傅七笑了笑，沖他輕輕眨眼：「檔案上我什麼時候不及格過？」

  反正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黑進系統。

  韓琛略略彎唇：「那就麻煩了。」他抬眼，漆黑的眸里閃過笑意：「我特意告知，今年開始，要歸檔紙質版體質報告。」

  傅七笑容一僵。

  韓琛手抵在下頜輕咳一聲掩住笑：「記得多補充蛋白質。」

  傅七無奈：「你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能。」韓琛緩緩道：「每次得了工資捐出大半，隨便對付自己是你的自由，但你身體越來越差我卻不能視而不見。過不了就一直補測，什麼時候過了什麼時候再回來工作。」

  傅七看了他一會兒，輕笑：「好，我會加強鍛鍊爭取一次過。」

  韓琛拍拍他的肩，走出會議室。抬頭便看到許星正坐在陽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手後撐著，悠哉地閉著眼曬太陽。

  他走過去。

  許星還在想事情，頭頂就壓下一道陰影。她維持姿勢不變，擺了擺手：「別打擾我發芽，正光合作用呢。」

  韓琛失笑：「用不用再給你澆點水？」

  許星緩緩睜眼，抬頭。視野乍然明亮的緣故，韓琛逆著光的表情有些模糊，只是唇畔那抹淺笑卻是清晰無比的。她偏過頭，神色有點不自在：「我大概是最不負責的院長了，毫無緣由就請了一周的假，我的合伙人很不高興。」

  「那你該讓他習慣。」韓琛淡淡道：「沒什麼比你的安全更重要，只要沒抓到高宣，這樣的情況以後就還會有。」

  他這話的意思……

  許星眉心就擰了起來，「你們剛發現的失蹤案件，和他沒關係？」

  她倒是敏銳。韓琛微微點頭，「我得去趟現場，你是打算待在我辦公室還是……」

  「我跟你一起。」許星語速極快的接上，「我不喜歡待在這兒。」

  是不喜歡待在這兒，還是不喜歡待在警局？

  韓琛微斂長眸，淡道：「那就走吧。」

  許星立刻起身跟上。

  幾十分鐘後，他們來到目的地。

  韓琛口中的「現場」指的是他認為李景回家時最有可能出事的地方——一處居民區外，沒有保安，甚是沒有大門，雜草叢生，有些空曠。

  根據監控，昨天晚上，李景接了一次客。從客人公寓安全離開到家裡的路途上，只有這裡位置最為隱秘方便下手。

  許星四下看了看，問：「你認為失蹤者是在這裡被帶走的？」

  韓琛瞥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在想，作案的人怎麼把她悄無聲息的帶走。」許星微抬下巴示意：「前面不遠處就是住宅區，據我所知，這種地方隔音效果非常差，打個噴嚏隔壁都能聽見的那種。想要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帶走人就必須非常迅速的控制住她，讓她無法求救。而且如果是我大晚上自己回家，有任何一個人接近，哪怕是身後有腳步聲都會回頭看一眼。你說的那個女人，帶著兒子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獨居多年，不可能這點警惕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