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幸運

  徐央瞪大了眼睛看著賈煜，眼底深處是微不可見的恐懼和乞求。

  她在恐懼，害怕賈煜的回答會是她猜測中最不堪忍受的那種。

  她在乞求，希望賈煜的回答不會是她所想像的那樣。

  一向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的徐央，在一個因為姐姐的事情已經開始討厭的人面前，變得卑微怯弱。

  賈煜沒有注意到這些東西。

  對于姓徐的女孩子，他商場上那些洞察人心的手段都用不出來。

  要不然，賈大少爺也不把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幅孤家寡人的樣子。

  徐央問，「文姨，是不是體型比較胖?」

  「對啊。」賈煜瞪大了眼睛，很驚訝的樣子，「你怎麼知道?」

  「沒什麼，猜的。」徐央全身的力氣好像瞬間就被抽空了，勉強扶著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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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卻傳來賈煜若有所思的聲音，「話說，文姨的西紅柿雞蛋面做的很好吃，我現在都忘不了那個味道。」

  桌面上攤著菜單，鮮艷的畫冊上各種菜品讓人垂涎，其中，就有一道西紅柿炒雞蛋。

  恰巧，在這個時候入了大少爺的眼睛。

  而賈煜許久沒有傾訴過，一時沒剎住，說了這句會讓他後悔莫及的話。

  可此時的大少爺，一無所覺。

  徐央走出飯店的大門，被外面刺眼的陽光照得恍惚了一下。

  她一隻手撐在額頭上面，在鼻子往上落下了一片陰影。

  旁人看不清楚的陰影中，漂亮的黑色眸子裡盈滿了淚水。

  許久，徐央放下手，自然地拂過眼角，重新挺直身板，驕傲地離開了這裡。

  只是，沒有回賈響的公寓。

  她回了自己的出租屋了。

  也是在這時候，徐央才發現，她和賈響認識的時間這麼短。

  短到，這間小小的、會讓人覺得憋悶的屋子，竟然還沒有過了半年的租期。

  這裡，是她一個人的心靈避風港。

  之前，間接害死父母的自責是在這間屋子裡慢慢消磨，克服。

  但是現在，她不知道能不能像當初一樣，靠著一時的逃避來扛過去。

  第一次見面，徐央就心有疑惑。

  賈響那樣的小少爺，怎麼會偏偏挑了她。

  當時的徐央，就是一個灰撲撲的，體重還超了標的肥兔子。

  為什麼會是她呢？

  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在賈煜的嘴裡不經意說出來了，徐央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面對的勇氣，還真是可笑。

  小胖妞其實幻想過，那會是和電視劇里一樣，被人吐槽爛了梗卻浪漫依舊的一見鍾情。

  但是事實就是個心思惡劣的小屁孩，最喜歡裝出一副天真可愛的樣子來哄騙世人。在蠱惑成功之後，笑出一嘴的尖利獠牙，背後的惡魔翅膀也撲扇撲扇，看著人們希望破滅的灰敗臉色。

  她以為是一見鍾情。

  實際上卻是故人情長。

  黑暗童年裡的唯一慰藉，難以忘懷的溫暖的一碗麵，還有記憶深處文姨略顯臃腫的身材，這麼多的條件，偏偏讓她徐央碰上了。

  她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

  徐央不會去懷疑賈響的愛情是否真切。

  小少爺豎起渾身尖刺面對世界，不敢再輕信他人，面對她的時候卻收起了野獸一般的兇狠，把脆弱柔軟的肚皮袒露給她看。這份愛沒那麼多的花里胡哨，因為賈響根本不懂得打直球以外的方式。這份愛卻厚重如斯，因為賈響的愛，不會有任何的雜質，是全心全意，

  是唯你一人。

  朝夕相處，日夜相對，如果徐央都不了解賈響的愛情，那小少爺就真得抱個石頭哭去了。

  可是，凡事都有個可是。

  原本恣然肆意的徐央在父母去世後還是受了影響的，她想要的，是切切實實可以把握在手中，不會因為一些意外失去的東西。

  賈響給徐央的感覺就是，他是在乎徐央這個人，喜歡也是因為徐央。

  從頭到尾，這段感情的開始和發展，都是由他們兩個人主導的。

  不可否認，這個認知給了徐央很大的安全感。

  現在，這份安全感瞬間崩塌。

  在她不知道的時光里，有一個人一直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她卻懵然不知，還在沾沾自喜。

  賈響能因為文姨努力衝破屏障接受徐央，那麼，會不會有一天，為了一個更像「文姨」的人付出更多的東西呢？

  小少爺的感情的確很真，但是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經歷過那些事情，之後所付出的感情，不是一絲也吝嗇，就是真摯赤城到讓人無法拒絕。

  也許，賈響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愛情，是否是真正的深愛。

  徐央是個懶人。

  懶到，不想去問。

  亦或是，不敢去問。

  愛情有時候是很需要勇氣的東西，可惜，她最缺的就是勇氣。

  所以徐央在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委之後，回到了自己的龜殼了，縮在一個會讓自己覺得安全的環境裡，靜靜思考。

  那邊的節目也快到了尾聲。

  連續幾個小時的錄製讓台上所有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台下的觀眾卻是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

  「那麼，最後問小少爺一個問題。」李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保養得當沒有絲毫皺紋的臉上是青春洋溢的少女一樣的活力。

  「?」賈響已經有點困了，眼睛半睜不睜，頭一點一點的。反正他不在乎這些，也不用像旁邊的那幾個一樣一直繃著形象。

  只是迷濛地回了一個氣音，可愛得不要不要的。

  饒是李月身經百戰也被萌到了。

  「你是怎麼喜歡上現在的女朋友的呢？」

  賈響投去不贊同的眼神。

  很多人不解，李月立馬會意，當下就改了口，「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能講講嗎？」

  小少爺這才滿意，開了口，「她很可愛，很溫暖，我第一眼就知道，只有她，能夠陪著我走過接下來的日子。」

  他的第一眼，不是徐央印象里的公司搶人。而是車裡的驚鴻一瞥，然後，興趣漸濃。

  那天晚上的西紅柿雞蛋面的確讓小少爺感觸頗深，忍不住回憶起逃避已久的事情。

  其實，對於文姨，他是依賴的，但是沒有救下她的無力憤懣，是更加濃烈的情緒。

  濃烈到，他都有一點不敢想起文姨。

  和文姨有關的一切，帶給他的，先是恐懼和無奈這些不一而足的負面情緒，然後才是淡淡的懷念。

  當年的事情鬧得太大，而且是一個商家巨賈的當家主母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好奇的人不可勝數，即使賈家和林家一起施壓，還是免不了會有一些風聲傳出去。

  自然也就會有人想要藉此來謀取利益。

  尤其是，在看到賈家那兩個男人都對這位小少爺心懷愧疚，拼盡一切來彌補的檔口。

  於是，一堆一堆的人打聽清楚了以後，自以為是地接近賈響，用著拙劣的演技展示她們和文姨是多麼的相像，把賈響當成一個只要給了一絲溫暖就會死死扒上去的無知孩童。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賈響面前是赤裸裸的，讓他噁心的存在。

  之後，賈響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那麼，那位幸運的小姐有來到現場嗎？」

  「沒有。」賈響目光掃過自己專門給徐央留著的位置，那裡還是空蕩蕩的，心裡有點失落，但是他還是笑著回答，「另外，幸運的不是她，是我，感謝上天讓我有機會遇到她，我的餘生，都將為此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