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朵花兒開,一朵花兒敗2
2024-10-03 01:09:28
作者: 花拉拉
辛儀喝了一口咖啡,大大咧咧地說:「我說的可全是真心話,你愛信不信。」
耿曉樂也喝一口咖啡,自信心全部被點燃了,說:「信,我當然信。」然後他重複了一下辛儀的話:「我會一直記住,曾經,有一個剛上大學的姑娘,為了我,每次都精心打扮自己才出門。只為在街上遇到我時,是光鮮靚麗的、不是狼狽的。」
辛儀說的是真的嗎?當然是真的,只是隱瞞了辛媽媽找她談話的情節。
辛儀是個漂亮的姑娘,所以在成長過程中不乏給她塞情書的小男孩,媽媽幫她整理書包的時候難免會看到一部分情信。每當她在那個一共不足40平米的小房子裡寫作業寫累了,想偷瞄兩眼情書,媽媽就會清一清嗓子。
媽一邊在縫紉機上製衣服,一邊像身上長了七八隻眼睛已經洞悉一切一樣,頭也不抬地淡淡地說:「早戀?你就不怕長大了像你媽一樣做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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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儀只得長嘆一口氣表明立場,將未拆開的情信扔進垃圾桶里。
可是耿曉樂那次特別不同,自從媽被徐老師當著一眾老師的面被罵「教女不嚴」之類的烏七八糟一堆話,情緒就非常反常。
首先,媽第一次對辛儀怒髮衝冠地發了脾氣:「辛儀,天下的男人死絕了嗎?你要敢再和他糾纏不清,你就離開這個家。」
辛儀看著媽媽那根筆直地指著門口的手指,低頭想了幾秒鐘,轉身就往門口走。
媽媽大吃一驚,趕緊把她揪了回來,然後媽媽開始落淚,並且邊落淚邊從冰箱拿出幾個饅頭,用水杯裝滿一瓶開水並將蓋子擰緊,又從小臥室的衣櫃裡拿出幾件衣服,從枕頭的枕芯里掏出一小捲兒卷著的錢。
辛儀以為媽在幫她準備行囊,倔強地想:一會背著行囊走也行,好不容易動個春心總不能被家長干預了。
不想媽將這一堆東西裝到包包里、自己背上,對她說:「咱家存摺你知道放在哪,與其你走不如我走。」
都走老遠了,辛儀才反應過來,衝出去將一臉是淚的媽媽拉回來。
拉回來也就屈服了。
也就敗了。
那時的辛儀特沉默,因為她領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敗,她敗給了媽媽專制而跋扈的母愛。
就像耿峰說的,哪有父母對兒女不造成一點點傷害呢?不過是兒女傾向於原諒對方而已。
那時的她,在心裡是怪媽媽的,但是在內心的更深處,她也原諒著媽媽。
現在辛儀才明白媽媽當時為什麼這樣強硬與激動。
耿曉樂——耿峰的兒子,正是因為他的降生,耿峰才決絕地遺棄了她們母女,不惜親手葬送曾經甜蜜的愛情和婚姻。
「對了,你能不能對咱爸好點!」耿曉樂的話將辛儀從回憶里拉了回來,他認真地看著辛儀好像在談一件嚴肅的事。
「你爸不是我爸,你也說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只是個被遺棄的養女。」辛儀悻悻的,她拿著小夾子去夾一塊新的方糖,雖然咖啡的甜度夠了,可是說到生活的苦,她總是希望自己能給自己再添一顆糖。
「你是養女的信息是我媽告訴我的。我爸根本就沒說你是養女,他說你是親生的。」
辛儀去夾方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耿曉樂繼續說:「其實我和我爸關係一般,印象中他就沒參加過我任何一場家長會,我也沒有見過他慈父一樣和我說過話,但是那天他說到你時很慈祥,他說看到你就想到你媽媽,這麼多年欠了你們娘倆很多。」
辛儀心裡又疼又暖。
耿曉樂拉了拉辛儀的手,說:「姐,其實我知道爸的心,他希望我向對親姐一樣對你好!」
辛儀的心裡更暖了,眼睛裡漾著閃閃的淚花。
不僅因為耿峰突如其來的父愛,更因為耿曉樂這一聲「姐」!這意味著從此之後她辛儀的生命將更加豐富,因為她多了一個這麼好、這麼好的弟弟。
咖啡館就在辛儀家附近,耿曉樂送辛儀散著步回家。
辛儀低頭踢一顆小石子,忽然覺得自己被人猛地往後一拉,待明白過來,整個人已經在耿曉樂的身後了。然後她看見斜刺里衝出一個人正朝著自己怒沖沖地走來。耿曉樂大概先她一步看到那個人,怕她有危險才將她塞到身後。
說來好笑,辛儀是一位臉盲患者一般記不住只見過一兩次的人,但這位迎面而來的提著普拉達的姑娘卻讓她過目不忘。
小張姑娘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老女人,你都跟我們家劉宇航說什麼了?讓他改變這麼大?」
辛儀笑了,淡淡地說:「奇了怪了,我和我老公說什麼用得著你過問嗎?」
「你……」小張姑娘氣得說不出話,直欲衝上來打人,幸好耿曉樂將她攔住了。
小張姑娘掙扎幾下沒掙出耿曉樂的控制,索性待在他的控制里大聲說話,「別以為劉宇航現在不太想離婚了,你就得意!我真同情劉宇航,他居然愛上你這樣『作』的人。你知道你傷人多深嗎?你這種女人就應該遭天譴。」
辛儀不說話兀自向前走,她其實特介意小張姑娘這個事,劉宇航是她的,他們還沒有離婚,這個比她小几歲的小朋友就認為自己已經擁有了劉宇航,可以為他出頭為他打抱不平?這是什麼邏輯。
小張姑娘跟著辛儀,似乎不說完心裡的話不甘心,於是被耿曉樂拉扯著邊走邊控訴。整個場面特滑稽,倒像耿曉樂是她的男朋友。男朋友控制著即將發瘋打人的女朋友。
「你就是個傻子,如果沒有劉宇航你的店生意會那麼好嗎?如果不是他在單位里為你做宣傳,如果不是我一直支持你店裡的生意,你會過這麼好嗎?你還以為自己是個成功人士呢吧?」
辛儀停住不走了,電光火石之間她明白了。
「你是張大小姐?」
小張姑娘笑了,「是啊,才知道是我啊!要不是我你的店能有這麼好的銷量嗎?」
「你光顧我的網店是因為劉宇航?!」辛儀真是傷自尊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真的不能接受這一點,最大的客戶來消費,竟因為裙帶關係?!
這種感覺像什麼?大概像對作家說你寫的書很難看啊,對廚師說你做的菜很難吃啊,對好學生說你之所以考100分是因為我判卷子時放了水啊。這對於一個擁有自尊心,在自己的職業領域自詡能力過硬的人來說,無疑是滅頂的摧殘。
「算是吧。至少一開始是的。當然也有其他的原因,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好不容易想談個戀愛,怎麼著也得研究一下對方的前任吧。」小張姑娘似乎平靜下來,再沒有露出往前衝要打人的樣子。
「是妻子,我沒準備和他離婚。」辛儀很冷靜地更正她「前任」的稱謂,隨即敏銳地追問,「你說『開始』是為了劉宇航,那『現在』呢?」
小張姑娘一撇嘴:「現在?哼,現在你就管不著了。」
辛儀被小張姑娘的孩子氣逗笑了,如果可以選擇,她多麼希望自己也像小張姑娘一樣,生活在有爸媽疼愛、物質優渥的家庭里,不被別人罵是沒有爸爸的野種,不被人欺凌,也就不會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自衛,成為一名威風凜凜的女戰士。
這樣她或許也和小張姑娘一樣不會說謊,即使在瞄準情敵的心臟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下,也不懂將鋒利的長矛刺出去。
一笑過後,辛儀由衷地感謝:「無論怎麼說,謝謝你看得起。另外,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們家劉宇航要死要活非得和我離婚,誰也攔不了。到時候他是我前任,愛和誰在一起和誰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更好,至少你還曾光顧我的店,懂得欣賞我。」
小張姑娘語塞,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辛儀是個熱衷婆媳斗的小心眼,沒想到第一次正面接觸竟聽到這樣一篇大器的話語。
這時,耿曉樂走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病相憐,從而碰觸到了自己憐香惜玉的神經,他竟然想「解救」小張姑娘:「妹妹,上次你說請我吃飯,還算數不算數?我看咱們還是找家烤肉店,啤酒加烤肉,適合咱們這種傷心人。」
小張姑娘似乎對帶走辛儀帥氣的男伴很感興趣,忙裡抽閒說:「姐姐說話當然作數,你想吃哪家店,韓國燒烤還是日本料理,隨你挑。」
扭頭又對辛儀發飆,「你別得意,你別以為你很會設計服裝就自認為有才華有頭腦,你就是我見過最傻的女人,劉宇航對你多好你知道嗎?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會奔跑著回家的男人,也是我見過心裡最暖的男人,你看看現在這人被你折磨成啥樣了?拜託你,要離快離,別占著人家還折磨人家;要好就趕緊好,不要讓我再有機會。實話告訴你,看到他天天繃著一張臉,我都想拿把刀殺了你!」
小張姑娘的話如當頭一棒,砸在辛儀的大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