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餘生好長,你好難忘6
2024-10-03 01:09:21
作者: 花拉拉
一個雨天,午飯前,辛儀打車到劉宇航公司的樓下,給了司機10塊錢,請他幫忙打電話。
「劉宇航先生嗎?請下樓拿快遞。」司機在電話里說。
放下電話,司機笑道:「和你男朋友吵架了?怕他不見你嗎?你們還挺浪漫的。」
辛儀更正:「不是男朋友,是老公。」
「沒考慮清楚就結婚了吧?看這小彆扭鬧的。」司機笑著把車開走了。
辛儀收起雨傘迎著門口站立,等劉宇航。
不久,劉宇航出現了,狐疑地四下張望,臉上分明寫著:我沒有網購啊,怎麼會有快遞。
當他一眼瞄到化了一點淡妝,長發及肩、穿著艷藍棉麻長裙的辛儀時,眼睛忽然定住了。
「辛儀?你怎麼在這裡?」劉宇航問。
「你不是下樓拿快遞的嗎?」辛儀笑笑的。
「是你搞得鬼?」劉宇航擺出臭臉。
辛儀不說話,從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劉宇航狐疑,不敢接。
「炸彈?整蠱?反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我還不了解你嗎?你這種不吃虧的性格,肯定會因為我不順你的心而報復我,甚至報復社會。你拿走,我不要。」劉宇航不僅在和辛儀說話,也是在為自己進行心理建設。
辛儀將這個小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台階上,一揚眉毛說:「我放這,你愛要不要。」
說完,她打開透明的雨傘、走進雨地里,有一處水很深,她脫掉鞋子提在手裡,光著腳丫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藍色蝴蝶幾個跨越就跳了過去。
劉宇航見辛儀走遠了,將這個小盒子拿起來,拆開發現,如此精緻的盒子竟是一個保溫飯盒。
打開蓋子,裡面是一碗溫熱的面——雪菜肉絲麵。
劉宇航的眼睛瞬間就潮濕了,回憶撲面而來。
許多年前的一個夏天,A城下了多年不遇的大雨,整個城市的排水系統癱瘓,他穿了一件連腳的雨衣,趟著齊膝深的大水給辛儀送雪菜肉絲麵。
那時候很多人嘲笑他用力過猛,預言他們不會走進婚姻,預言他即使娶了這個長相很美、性格很差的姑娘也會吃苦倒霉。
那時候,他沒預料到自己的婚姻會走到前一陣子的窮途末路、每一天都過著雞飛狗跳的日子。相反,他自信他們一定會幸福,他會很大聲呵斥那些不看好他們的人:「閉嘴,女人的好只有她身邊的男人才知道。」
回憶被小張姑娘叫他吃飯的呼喚打斷。
「吃飯,吃飯,快吃飯!」小張姑娘端著一個九寸的海鮮披薩進來了。
一看小張姑娘端披薩的模樣就知道披薩肯定還熱著,果真打開盒子一看,芝士因為加急送餐,還保持著剛出鍋時令人饞涎欲滴的誘人外觀。
「咦,你抱著一碗破麵條發什麼呆?!」見劉宇航不理自己,小張姑娘勿自在辦公室的對面坐下,將一塊披薩送到劉宇航的手裡,自己也拿了一塊吃了起來。
劉宇航沒有吃那塊披薩,而是就著暖人的回憶吃光了那碗面。
「傻子,這是五星級飯店的廚師做的,竟然喜歡吃麵。」不明所以的小張姑娘鄙視劉宇航的審美。
吃完,劉宇航一直坐立不安,他想給辛儀撥個電話,但是手機拿在手裡,又放到桌上。
他有點生自己的氣,長久以來他們的通話內容都圍繞著離婚,不是這個說:「你今天有時間嗎?咱們去民政局。」就是那個說:「我明天在民政局等你。」
婚姻好像一場兒戲!
而最讓他生氣的是,每一次都是她說得算,她要離婚,他不同意不行,流著眼淚懇求也不行;她不要離婚,只不過送碗面來,他就潰不成軍,差點卑躬屈節地給她打電話。
這樣不行,這樣是孬種!
「離,必須離。」劉宇航氣哼哼地想。
隔幾天,劉宇航又接到電話:「劉宇航先生嗎?請下樓拿快遞。」
劉宇航本不想下去,修修印表機,擺弄一下A4紙,磨蹭了半天還是揣著初戀的心情跑下樓。
這次,真是快遞。
一個五大三粗的同城快遞員,頭也不抬遞過來一支筆:「簽字。」
劉宇航失落地簽了字,打開盒子看,才發現是一個指甲刀的套盒,外殼很精美,裡面除了指甲刀還有一些說不上什麼用途的小鉤子小錐子等等,劉宇航搞不清它們具體是做什麼用的,反正都是修剪指甲的吧。
他張開自己指甲瘋長的手,唉,自己都沒注意,確實很長時間沒有修剪了,以前,都是辛儀做這些事。
記憶再一次甦醒,溫暖的陽光下他和辛儀窩在沙發里,他握著一本書看,辛儀拿著指甲刀一會在他的腳邊,一會在他的手邊,像個勤勞的女僕一樣為他修剪指甲,她修剪的指甲總是很漂亮,偶爾惡作劇時除外。
有一次辛儀將他的十個手指甲全部修剪成尖的,像妖怪的兩隻利爪,當時劉宇航眼望十指,驚得「啊」地一聲,眼珠都凸出來,頭髮都豎起來……
因為修剪指甲,還有一件暖心的事,那就是害劉宇航有生之年第一次,被辛媽媽所不喜。
這件事是辛儀轉述的,那是新婚時,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兩個小年輕放棄蜜月旅行,在家陪生病的辛媽媽看病。有一回,辛媽媽散步回來後,看到辛儀正在為劉宇航剪指甲,一向和善的老太太忽然將臉沉了下來。
當晚,辛媽媽就鄭重地對辛儀說:「以後不用每個月給我生活費了,我的退休金完全夠自己用!我希望你在劉宇航面前可以硬氣一點,不要因為給娘家錢,而卑躬屈節地去討好他。」
一開始,辛儀被媽媽鄭重的樣子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等媽媽說出是因剪指甲的事,她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收都收不住,引得媽媽莫名其妙。
辛儀一邊努力止住笑意,一邊舉起一隻手鄭重地對媽媽發誓:「媽,這個……剪指甲……這個事真是我自願的,我喜歡給他剪,不存在討好,不存在。」
回憶,回憶,或許每一段相互折磨過,讓人傷心的婚姻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回憶。
劉宇航拿著這個套盒,失魂落魄地走回辦公室,沒有一點幹活的心情。索性出去買咖啡,不知不覺來到了單位樓下的花店。
花店老闆是位細心的胖阿姨,見到他格外熱情,幾近欣喜地說道:「有你要的辛夷花呢!每年春天你都訂,今年你沒來,我怕你太忙、忘記了,就也進了幾枝,果真你來了。」
於是劉宇航沒買咖啡,直接抱著一大束辛夷花回到了辦公樓的樓上。
坐在自己的小辦公室里,他聞著一室清香,呆呆地看著這些花。在他的大學校園裡,圖書館前面那條短街的兩邊種滿了辛夷花,作為攝影愛好者一到花期他就攜帶著相機去拍,那時他就喜歡這種花。
單看一朵,她素淨得像開在枝頭的一朵蓮;若將一片繁花一起收進鏡頭,她們又是那樣的風姿綽約、積極向上,清風徐來,枝搖花動,占領他的心。
其實那時候追求他的女孩真的很多,但是他好像沒有開竅,一顆紅心只愛攝影、計算機和圖書館。畢業之後,他倒是開竅了,但這時遇到的姑娘大多關心男方有沒有房、存摺里有多少存款,幾個問題問下來,他已經倒足了胃口、不再來電。
直到遇到辛儀,那個將啤酒杯高高地舉到與眉毛齊平,眼睛透著倔強和熱情的姑娘,她給他洗衣服、剪指甲,從沒問過他有多少錢,更不關心他的不動產。她像一朵又一朵積極向上的辛夷花占領他的心。
他像戲台上的耍棍的武將一樣,將手機在手裡顛來倒去地把玩著,想給辛儀打電話的心情如洪水泛濫排山倒海。
這時手裡的電話卻先響了,將他嚇了一跳。
辛儀在電話那邊漫不經心地問:「收到了嗎?我猜你的指甲肯定已經長瘋了,所以送了你這個套盒,以後沒有我,你要學會自己剪哦!」
本來很想給辛儀打電話的,接到辛儀的電話,劉宇航卻言不由衷起來,傲嬌地說:「不用你勞心,既然打電話來了,不如確定一下時間,什麼時候去離婚?」話一出口,他就聽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他太后悔了,深怕辛儀一口答應,那樣自己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辛儀內心在滴血,卻堅強地耍賴,說:「劉宇航,我和你明說吧!吃飯、郊遊、見朋友,找我,我有空!離婚、吵架、打架,別找我,我沒空。」
劉宇航粗聲大氣地問:「辛儀,你沒一點尊嚴嗎?」
辛儀哂笑,理直氣壯地說:「尊嚴?你有了白富美,就開始和我談尊嚴了?前段時間你也不是死賴活賴不和我離婚嗎?許你賴,不許我賴,還有沒有天理!」
劉宇航「啪」掛斷了電話。
伏到桌子上,他笑了。
很孬種,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