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小兒難養2

  劉宇航揉著那枚已經變成紅色的耳朵，嘴裡告饒：「只是一個提議，不行就不行，這不是和你商量呢嗎？咱們不生氣！」

  辛儀這才收回怨怨的眼神，說道：「這還差不多。我們主任說了，她馬上要高升了，我休完產假不久就可以坐她的位子。想斷送我的職業前途？想讓我在家做家庭主婦？妄想！現代社會男女平等，你要敢提讓我做奶媽，我就提讓你做奶爸，我來養你。怎麼樣？養不起啊！」

  劉宇航雖然沒有獨自帶過孩子，但是徐老師和辛儀受的累他是看在眼裡的，他才不要自投羅網，馬上將徐老師推出來：「實在不行，就讓我媽帶嘛。回老家多沒意思，就是在A城做個返聘教師，高薪是高薪，可是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那天我還聽她說，她捨不得劉寶寶。」

  辛儀非常感興趣，馬上湊過來：「真的嗎？不然你再去探探口風。」

  劉宇航看怪物一樣看著辛儀：「你不怕處婆媳矛盾嗎？」

  辛儀誠實地說：「怕，當然怕，只是現在年輕人的壓力太大了，你看如果我不上班，等劉寶寶上幼兒園，我再找工作是不是沒有一點競爭力？是不是之前所有的為職業前途付出的努力和人脈積累全部白費？如果我不上班，你一個人還按揭還好，可是劉寶寶吃喝拉撒的用度呢？外國奶粉？最舒服的尿不濕？這些的錢從哪裡出？伸手問你媽要嗎？所以，人窮必然志短。」

  劉宇航不說話了，過了一會他弱弱地提議：「不然，讓我爸媽把劉寶寶帶回老家去。其實，他們挺希望回老家享福的。」

  

  辛儀一邊疊寶寶的衣服，一邊不假思索地拒絕：「少來，你意思讓我兒子做留守兒童？我讀過一些社會學的書，寶寶前18個月特別重要，一輩子的安全感都靠一歲半之前奠基。相對你這個提議，我倒寧願做一個窮困潦倒的全職媽媽，當然相對全職媽媽，我更傾向你當一個窮困潦倒的全職爸爸。反正你也沒比我多賺多少錢。」

  劉宇航想了想，他決定不能聽徐老師的話再堅持讓辛儀全職帶娃，這隻稍微提一下就差點把自己搭進去，太危險了。

  在他劉宇航短暫的家庭對抗戰的經驗里，他總結出一條：不要去對抗永遠也沒有戰勝過的老婆，還是擠兌一下自己屢戰屢勝的親媽比較容易，於是他去了徐老師房間。

  用辛儀的話說，派他是去探口風。

  天知道剛才他也是徐老師派過來探辛儀口風的。

  燈光下，徐老師抱著劉寶寶親啊親啊親不夠。

  宇航爸爸說：「別親，別親，書上說了，大人的嘴有細菌。辛儀看到又要不樂意了。」

  徐老師眼睛一橫：「我過兩天可能就要上班了，親一下寶寶怎麼了。你以為他媽不親嗎？我常看到她躲在臥室偷偷親。」回頭又柔聲細語地對劉寶寶說：「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寶貝，奶奶捨不得你。你說奶奶怎麼辦？」

  劉宇航正好進來，接口道：「媽，你捨不得就別上班唄。把劉寶寶交給陌生的保姆，你放心嗎？」

  徐老師說：「不放心，就是不放心才讓辛儀帶啊。養孩子是你和你媳婦的責任，她就應該辭職在家帶孩子，總不能將我這個老太太當成免費保姆用吧。」

  劉宇航無比苦惱：「誰說您是保姆啊，在我心裡我媽永遠是皇太后老佛爺。只可惜，我不是皇帝，而且還很窮困，不瞞你說，你兒媳婦逼我做奶爸呢。」

  徐老師急了：「什麼？她為什麼不做奶媽，你賺的比她多啊。她不會算帳嗎？」

  「噓！」劉宇航示意徐老師小聲一點，然後他眼珠一轉，用更加苦惱的聲音把辛儀剛才的話搬了過來：「人家一上班就要升職了，到時候工資誰多誰少還真說不準。哎，想到我馬上要做奶爸，等到劉寶寶3歲之後上了幼兒園，再出去找工作，還真是難辦？哪家單位會要在家做了3年家庭主夫的員工啊？到那時啊，我這麼多年的奮鬥、積累的人脈，全部白費了。」

  徐老師驚異地問：「兒子，你還真要做奶爸啊？」

  劉宇航悲催地點點頭，「還有什麼辦法啊？現在找不到保姆，我們又不忍心讓您受累，如果辛儀做主婦，我這點工資只夠基本生活費和還房子的按揭，劉寶寶的吃喝拉撒是最近額外多出來的，我們已經在動用老本，以後根本不夠運轉。現在的情形是，得慶幸她能升職加薪在即，可以比我賺的多，讓我來做這個奶爸。」

  劉宇航邊說邊偷瞄父母的反應。其實他做事勤勤懇懇，悟性又強，一直是老闆跟前的紅人，工資一直在漲，要說大富大貴倒沒有，但在這個城市供個房子，讓家人生活得富裕安樂絕對不成問題。故意將自己的狀況說得很慘，緣於之前請徐老師來的經驗，與其說破嘴皮子，不如裝窮裝可憐。

  此刻若是甘蕾在旁邊，一定會科普劉宇航現在正在運用社會學的成功命題理論，即人們一旦用什麼方法成功過，下次遇到類似問題，會側重採取同樣的方法。就像一個乞丐在地上撿到5毛錢，很長時間裡都會傾向低頭走路一樣。

  果真，徐老師和宇航爸爸對望了一眼，現在年輕人的生存壓力大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兩位老人都動容了。

  沉默了5秒鐘，徐老師做出一個重大決定：「你去那邊對她說，她辭職，你工作，過幾天我也去工作，這樣我和你爸除了退休金還會有這份額外的錢，到時候你們缺多少短多少，我們來填補。」

  劉宇航內心一暖，徐老師能說出這樣的話，真是難能可貴。在他成年以後，類似吃個豬蹄、喝頓排骨湯的小事，徐老師還是跑前跑後的，但在買房置地的大事上，老兩口只出了10萬塊，還是借給他的。他還能清楚地記得當時問父母拿錢時，媽媽是如何正襟危坐地對他說他已經長大了，需要獨立地承擔成年人的責任，所以這些錢是必須要還給父母的，也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去還爸媽的錢。

  感動是感動，可他必須要挺住，用辛儀結婚時說的話來詮釋就是——他換領導了，必須要執行新領導的命令。

  所以，劉宇航繼續裝出苦瓜臉：「媽，您這樣說我特別感動，特別特別感動，但是辛儀肯定是不能同意的，對她來說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她還年輕根本捨不得她的職業前途。像剛才我給您們說的話，等寶寶上幼兒園她再找工作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這麼多年的努力奮鬥和人脈積累都白費了。她還這樣年輕，又有上進心……」

  徐老師說：「那白費就白費，誰叫她是女人呢，這不是應該的嗎？」

  劉宇航長嘆一聲：「現在像您一樣肯為家庭放棄事業、深明大義的女人已經不多了。唉，我看還是我去做全職奶爸合適。」劉宇航無精打采地出了爸媽的門。

  第二天徐老師在客廳聽到了辛儀和劉宇航商量奶爸的事。

  辛儀耐心地教劉宇航怎麼泡奶粉，怎麼刷奶瓶，怎麼洗尿片。

  徐老師沒忍住，對做示範的辛儀說：「你還真讓航航帶劉寶寶啊？你為什麼不帶？我們家航航賺錢比你多啊，哪有這樣的道理？！讓賺錢多的人在家帶娃，賺錢少的出去工作？」

  劉宇航立刻向徐老師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藏到徐老師身後。

  辛儀似乎早有準備，絲毫不生氣還笑笑地說：「媽，您也是新時代的女性，您都退休了還在追求職業生活，我正當年輕，想有自己的工作、事業，有什麼不對嗎？再說，劉寶寶不是我一個人的，劉宇航也有責任養育他啊！我做奶媽還是他做奶爸，是我們夫妻內部的分工，您就別管了。」

  徐老師被堵得啞口無言。還想再強辯幾句，宇航爸爸把她拉走了。

  接下來的某個周末，劉宇航真的實習做奶爸了，被甩手大掌柜辛儀支使得團團轉。

  劉宇航個子本來就大，穿著女人的花邊小圍裙特別滑稽。於是這個滑稽的身影，一會兒照著嬰兒食譜在廚房裡蒸雞蛋羹；一會兒推著嬰兒車去買菜；一會站在衛生間盛滿清水的盆子邊洗劉寶寶尿濕了的小衣服。

  忙得腳不沾地，辛儀還不放過他：

  「這邊，這邊，沙發底下也要拖的，要養成習慣拖沙發下面。以後劉寶寶長大了，玩具要是丟到沙發底下了，髒了可不得了。」

  「電視也要擦，劉寶寶的小手會摸到……」

  「綠植要總噴水，奶爸不僅要帶娃，家裡的花花草草也是要管的……」

  看到劉宇航一會被辛儀捉過來做這，一會捉過去做那，徐老師的心啊別提多疼了！

  徐老師提出反對意見：「劉寶寶還小，現在不能吃雞蛋羹的，你們蒸這個有啥用？」

  劉宇航委屈地說：「媽，我也不想蒸，但辛儀說，要提前學習。」

  徐老師嘆口氣回臥室去了。

  過了一會兒，徐老師又出來了，手裡拎著還在拿著報紙、一臉不情願的宇航爸爸的後衣領。

  徐老師發號施令：「宇航爸爸，展現一下父愛，你來幫航航收拾。」